第五章 冲突

没料到他会帮忙说话的李栖迟心中一愣,转头看去,见他走到那个大哭的妇人身旁,说道:

“阿岁又不是菩萨,不过懂得些治病的法子,你这般架势为难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哭给谁看?”

坐地痛哭的妇人闻言也先是一愣,随后明白陆渊看穿了她的心思,抬袖擦了擦眼泪,指着陆渊恼羞成怒道:

“你…你这个白眼狼,刚来咱们村的时候孤儿寡母可怜兮兮,我帮了你们娘俩多少,今日不过救个孩子都不愿,我那些粮食难道都喂了狗!”

说罢又瞟了眼李栖迟的脸色,吸着鼻子委屈的撇过头去,抽抽噎噎的站起身来就准备走。

却不想陆渊听到咒骂,并未生气也没有阻拦,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身拿起斧头继续劈柴,沉声说道:

“各位自己想清楚了,今日若是听劝的咱们便好好治疗,若是不听劝的出了这院子,可别后悔。”

话音落,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番后,都沉默了下来。刚走到院门处的妇人听到陆渊的话,停下了脚步站了半晌,一跺脚又低着头走回了院内。

李栖迟见状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有些疲惫的说道:“行了,就许这一次,将那孩子接进来,上溪村在疫病没有全好之前谁也不允许进出。”

她摆了摆手吩咐大家继续,然后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又挪着步子来到正在劈柴的陆渊面前,问到:“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陆渊头也不抬,语气淡淡道:“说。”

“这几天很是关键。”李栖迟拽着袖子,试图跟他解释封村的重要性。

“若是明早大家烧都退了,那村子里的人基本就没什么事了,只需要再封村几天,按时吃药疫病就控制住了,若是依然有带着疫病的人进出,那……”

却不想她话还未说完,便见陆渊转头看她,随后扔下手中的斧子,转身招呼了几个年轻人,头也不回的往村口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李栖迟才反应过来,他这竟然是一言不发的带着人守村口去了?

李栖迟一向自诩看人极准,从前久居深宫看过的人不下万数,只需一眼她便约么能猜到那人是什么性格。

此刻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陆渊在想什么,前一秒还不满,后一秒又开始帮忙。

都来不及再细想陆渊看她的那个眼神是何意,李栖迟便又一头栽进了人群中开始治疗,她忙里忙外脚不沾地,就连微凉的夜风吹过也没能吹干

她后背的湿气。

忙活了一整夜,直到天空即将破晓,村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鸣时,哼吟声才渐渐散去。

看着满院疲惫不堪的村民,李栖迟长长的吐了口气,揉着发酸的后腰找了个空处坐下,盯着天空中的红云静静的休息。

一直在帮忙的王大嫂不知何时走了来,将药碗递到她眼前,难得的放柔了声线轻声道:“谢谢。”

李栖迟转头看到是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回道:“不必客气,我在救人,也在自救。”

“大伙看上去都好些了,若是没有你,上溪村只怕是在劫难逃了。”王大嫂在李栖迟身旁盘腿坐下,“从前都是我们误会你了,你哪里是灾星,简直是老天给我们送来的福星。”

闻言,李栖迟低头疲惫的笑了笑,极为小声的说道:“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你今年也十五了吧?”王大嫂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目光又游移过她的胸前,笑道:

“记得刘大娘说过,待国丧过了,便将你和阿渊的喜事儿办了,阿渊能娶得你,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大嫂笑得喜庆,目光中带着过来人的慈祥,却把李栖迟笑得一愣,眼前浮现陆渊方才略带审视的眉眼。

还有王大嫂方才说的国丧……

李栖迟再次抬头看向天空,是了,她几乎都快忘了。

大昭皇后李栖迟的丧礼,皇帝为了以示哀思,下令举国哀悼一年,寺院道观敲钟三万,禁礼乐,禁杀生,禁嫁娶…

谁能想到,她这个本该披金戴银含恨入土的人,如今却好好的活在这距离京都千里之外的荣滇,与上溪村的村民一起对抗疫病。

她倒是想要看看,没了国公府的扶持,没了皇后李栖迟的这大昭天下,会如何一点一点毁在那个人手中。

思绪飘远,李栖迟心底里渐渐溢出一丝苍凉,都还来不及感伤,便被一声叫喊打断。

“阿岁,阿岁你快去村口看看。”

李栖迟起身拍了拍已经脏皱得不成样子的棉布衣裙,跟着来叫她的少年小跑到村口。

远远便看到村头的大石碑旁,陆渊正手持木棍,和一个穿着官服的小兵打得难舍难分,另外还有几个村中的少年,也气势汹汹的对着岗哨外的四五个小兵,满脸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一群刁民,别不知好歹,县老爷要请人岂是你们能拦得住的?”为首的兵头年纪稍长,摆着官府的谱,下巴高昂着。

“来了来了,阿岁姑娘来了。”少年扬着声叫喊道:“阿渊快别打了,阿岁来了!”

李栖迟小跑着来到木头搭成的简易岗哨前,喘着粗气看着嘴角带血的陆渊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陆渊身上还穿着昨日带血布衣没来得及收拾,见了她来迅速后退了几步,却始终没扔下手中的木棍,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来到她身旁。

一旁的少年见状连忙解释道:“官老爷派人来请你进城询问治疗疫病的方法,但是之前你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出,他们要硬闯,所以阿渊便和他们打起来了。”

陆渊虽看着比一般少年沉稳些,但始终是才十八的年纪,少年人的冲动总是上头极快的。

李栖迟也没想到他这死心眼的样子连斡旋一下都不愿,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说道:

“官爷既是来请人,为何又这般架势?你们硬闯上溪村动手伤人,这举动与匪徒有何不同?”

她言语中有些不敬,但为首的兵头并未在意。

似乎没料到会治疗的竟是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传说能治疫病的就是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县老爷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