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迟闻言,也能猜到王有富身后牵扯的人诸多,这一时半会儿难以将他问罪。
也只能把此事交给范思修。
待他们都退下,看着手中的两张药方,其中一张,竟然和宫中所赐药方相同。
只不过这药方上药材金贵,并非普通人家能承担得起,故此没有推广。
另一张,范思修倒是没见过,但是上面的药材大多便宜,可以让诸位百姓解决痘疫。
“你…到底是谁?”
回想刚才在大牢中的对话,只觉李栖迟逻辑清晰,说话有条不紊,并且还想出此等计谋,举手投足之间,若有似无的透着一丝贵气。
根本就不像寻常农家女。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栖迟不解,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从京都来的?”
李栖迟闻言,双手在腹前交叠握紧,努力压下自己心底里的异常,半晌之后听到他在身后又问了句:“这药方单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该来的总是避不开的,既然他开口问了,她便怎么着也得给出个解释,只要不是太牵强,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但范思修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拿着药方单绕到她身前,双眼紧盯着她再次说道:
“当年京都也爆发过一次疹疫,我上书奏请的御方刚到荣滇,你是如何得知这方子,竟不差分毫。”
李栖迟早有想好的说辞,应付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于是礼貌回道:
“大人说笑了,我一山野姑子都没出过荣滇,怎么去得了京都这种富贵地方。这方子说来也巧,我家里确实有人去过京都,并且在那待过许多年。”
“你家中何人?曾在京都待过何处?”范思修不依不饶,再次逼问。
李栖迟缓缓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扬起下巴答道:“京都国公府,我养母孙氏曾在那当过乳母,她可是伺候过先皇后的人。”
听到先皇后三字,范思修愣了愣,许久之后才放松下紧绷的肩膀,逼人的气势瞬间减弱了下来,小声道:“原是这样,那就难怪了。”
“大人,若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说罢,这才和陆渊一同回村子里,陆渊看着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想到他们方才的对话,陆渊心中有疑。
“你…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又怎么可能记得起自己还有一个伺候过先皇后的养母?
李栖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糊弄范思修,倒是把这一茬忘了。
“没有,我也只是信口胡说,想来范大人也不会追究。”阿岁面色如常,陆渊也没再追问。
李栖迟想着别的事情,迎头便撞上了随着马车小跑的女子,陆渊没来得及去拉住她…
李栖迟抬起头,只见那女子梳着丫鬟的髻子,天青色的纱衣看上去材质颇佳,一看便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仆役,只是年纪大了些,看上去有些凶像。
自己撞人在先,李栖迟连忙低头道歉,却不想那女子用力将她一推,张口就骂道:“哪来的村姑,瞎眼了不成。”
被她这一骂,李栖迟脑袋中突然飞速闪过几个画面,炸耳的辱骂声与眼前女子的声音如出一辙。
“夫人,里外都找过了,没有。”
“敢多说一句担心我撕烂你的嘴!”
“你再动一下试试,脚给你打断信不信。”
“夫人别气,是这个小贱蹄子不识好歹。”
“给我砸,砸到夫人气儿顺为止!”
这声音,竟是记忆中陆渊婶婶的贴身丫鬟浣纱。
脑海里的记忆一一涌现,许是从前被欺负得惨了,原来的阿岁对浣纱的记忆全是不堪,努力按耐下这具身体里本能带着的惧怕感。
好一个冤家路窄,这陆家的人都用不着她去寻,竟自己撞了上来。
浣纱这才认清楚眼前两人,竟是陆渊和阿岁!
心想是大少爷,本来还有几分尊敬,可转念一想,他都被赶出家门,自己也没必要对他卑躬屈膝。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少爷和阿岁,今日怎么有空到镇子上来了?家里的田地可都种完了吗?”浣纱面露不屑,陆渊闻言,脸色阴沉。
如今一个小小的婢子,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正当他准备发作,李栖迟默默拉住了他,陆渊愣住,也不知这丫头要做什么。
李栖迟一心想摸一摸陆家的底,毕竟在她的梦中,陆家家底颇丰,却被陆渊的叔叔婶婶强行霸了去,将陆渊母子赶出家门逼迫至下溪村还不肯罢休。
若梦是真的,那现在这个时候应当正是陆家最鼎盛的时期,随便一探便可知道梦是否属实了,她正苦于没机会,现在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梦中的浣纱帮着陆渊婶婶做了不少脏事儿,她眼高于顶,最是看不起人的,李栖迟瞥眼看见已经走远的陆家马车,哪里有比落单的羔羊更好对付的。
她想也没想迅速抬眸换了副委屈的模样,小声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冲撞了,我给您擦擦吧。”
说着就连忙弯下腰,扯了扯衣袖做势要去擦鞋,却不出所料的被浣纱再次用力一推,整个人跌坐在地。
“踩脏了我新制的鞋子,你赔得起么?”
浣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李栖迟身量本就娇小,再加上浣纱跋扈的表情,明眼人咋一看肯定都觉得坐在地上的她是弱势一方,没一会的功夫周围的人群就渐渐聚拢,看热闹似的围了一层又一层。
李栖迟低下头,心中默默盘算,看上去是一副可怜模样。
陆渊在一边,这才急了,一个婢女怎敢如此造次!
“浣纱,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虽离开陆家,可到底是陆家子孙!你今日此举,莫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陆渊面露凶相,这才让浣纱心中惧怕,周围围观的人这么多,如此下去,只怕会丢了陆家的脸面。
到时候若让夫人得知此事,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及此,浣纱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
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这才灰溜溜的离开。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在说陆家的不是,说到底,陆渊是正经的大少爷,即便离开陆家,也不是一个婢女可以折辱的。
陆渊这才把她扶起来,眼底隐约有些心疼。
“你没事吧?”
李栖迟摇了摇头。
“我没事。”今日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让这里的人们慢慢知道陆家的真面目。
否则,一个小小的浣纱,又怎会是她的对手?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李栖迟才算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