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很冷,可寂寥的村庄更冷。
赵凡无助地站在阡陌纵横的田埂上,背后的村庄,就像死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掌。
手心处,一颗金色的珠子在皮肉下若隐若现。
他沉吟片刻,突然朝着山上飞奔而去。
这时候,也只有小妖们能告诉自己答案。
山高林密,若是常人,定然是寸步难行。
可赵凡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在蒙山,他的速度可比猴子还快。
而且奇怪的是,自从自己醒来之后,他总感觉手心处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百骸。
多的不说,气力和耐力倒是无形中强了不少。
蒙山高约三千丈,在两千丈的位置有一圈云雾常年缭绕。
云雾之上被称作雾海,乃是小妖们的地盘。
雾海之下,基本上是山民和野兽活动的地域。
一个多时辰后,雾海距离赵凡头顶已不过百丈,可赵凡突然发现前面的林中有些窸窣的声响。
有了昨天的经历,此时的赵凡颇有几分惊弓之鸟的嫌疑。
他赶忙猫在一颗大树背后,眼睛悄悄地看向声响出现的位置。
是一群小妖?
数量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只。
它们种类各异,有山猪,有土鸭,还有几只尾巴立得老高的山猫。
赵凡生活在蒙山多年,是野兽还是小妖,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奇了怪了...”赵凡心中有些疑惑。
蒙山小妖他虽然叫不全名字,但是几乎每一个都至少有过几面之缘。
可眼前的小妖却陌生得很,自己分明从来都没见过。
“等等!”赵凡三两步跳到领头的一只野猪前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群妖们眼中无光,若不是赵凡火眼金睛,定然会认为它们只是普通的野兽。
领头的大野猪愣了片刻,继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赵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野猪这才从口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人言,“上...上山。”
“上山?”赵凡皱了皱眉头,这群小妖一看遍知道它们灵识并不通透,似乎是刚刚才有了灵识一般。
“你们从哪儿来的?”赵凡问道。
群妖有些迷惑,好像是没听懂赵凡的话一般。
领头的野猪摇头晃脑地好一会儿,才流着口水言语道:“妖...上山。”
赵凡无语了。
这群小妖似乎是没了记忆,它们只知道上山,其余的看来一时半刻也问不出什么。
“罢了,跟着我。”赵凡招了招手。
再怎么说,它们也是小妖。
在赵凡的眼中,蒙山一片,也就山民和小妖们值得自己信任。
虽然不认识,但多少也算半个同乡。
昨天才发生了那些惨绝人寰的诡事,他自然也不想这群傻头傻脑的小妖再出个什么意外。
有了赵凡带路,小妖们的速度稍微快了不少。
可即使这样,到了山巅也已经半夜了。
赵凡直接来到了白猿的住处,可白猿的山洞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等了片刻,赵凡才看见月华之下白猿一瘸一拐的身影。
“赵凡?”白猿快步走了上来,它的背后还有山鸡豺狼等小妖。
只是他们几乎全都是一身泥污,看样子也是疲惫不堪。
“你们...”赵凡看着白猿背后的小妖。
白猿指了指山洞,朝着身后的小妖说道:“我那里面还有些吃食,你们自己去取吧。”
说完,它又看了看赵凡身后陌生的小妖,“又来新人了啊。”
“又?”赵凡狐疑地看着白猿。
白猿走到野猪面前,它摸了摸野猪的脑袋,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看穿了野猪的一切。
“每次蒙山小妖遭逢大难,之后几天总会莫名地出现新的小妖,我记得,最近的一次好像是在二十年前。”
“只是,这一次死得太多,新来却只有这么一点。”
赵凡皱着眉头,“你知道它们的来处?”
白猿摇了摇头,“不知道。”
“可...”
白猿苦笑着,“没什么可是的,不是说了吗,蒙山小妖可不会断子绝孙的。”
说着,它朝着洞中喊道:“出来个能动的,来新人了。”
山鸡不情愿地走了出来,一番招呼后,它带着新来的小妖消失在丛林之中。
待它们走后,白猿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靠在山洞门口坐了下去。
它叹息着,疲惫让它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赵凡从洞中找了些吃食,可递到白猿手中,它却一个劲儿地摇头。
“放下吧,吃不下去。”
“要不要吃瓜子,我帮你剥!”赵凡转身找出一小把瓜子,小心地剥起瓜子来。
“张嘴!”
白猿伸出惨白的舌头,赵凡小心地将瓜子仁放了上去。
“我记得,你昨天好像把我送去村庄了,可今天我找遍了村子,却不见一个山民...”赵凡试着问道。
“或许跑了吧。”白猿咀嚼着口中的瓜子,“遇到这种事情,哪有不跑的?”
“可你们为什么不跑?”
白猿怔了一下,它缓缓睁开眼睛,“跑?对啊,我们也可以跑?可...可我们不能跑。”
“为什么?”
白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是蒙山小妖。既然是蒙山小妖,我们就不能离开蒙山!”
“怎么不能了?”赵凡坐直了身体,“天底下,大山多得是。”
白猿沉思了片刻,表情显然有些痛苦。
“算了,不想了。”
它摸了摸裤兜,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递到了赵凡手中。
“这是?”
“金佛那里,小妖死了大片,我们该埋的也算埋完了。”白猿指着布袋,“在那里找到了这个东西,我看可能是那个小和尚掉下的。”
赵凡拿起布袋看了看。
这袋子不过拳头大小,上面正书着:十八两个字。
十八?那泥佛曾经不是说过,十八换人了吗?
看来,这布袋子真是他的东西。
突然,赵凡只觉得胸口像针扎了一下似的。
他皱了皱眉头,疼的地方正是昨天金线插过的地方。
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和布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小小的布袋,里面好像能装下小山一般。
当然,里面没有山。
偌大的空间中,两本册子正安静地躺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