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教堂

大胡子安静地听着,他碧绿的双眸一直望着高高在上的圣灵,心中不知道再盘算着什么,是他们抛弃了主,还是主遗弃了他们。

“孩子。真没想到一晃已是百年。”大胡子听闻了岁月的流逝,不免有些感慨。“外面的世界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真是想不到啊。”

我直到此时才发现这大胡子的汉语居然说的如此字正腔圆。

“您中国话说地很好。”我笑了笑,毕竟他们已是阴魂,而且没有表露出意外的恶意来,所以我也在适当地表现出几分善意来。

“噢。”大胡子牧师听后大笑了起来,说道:“我的祖父具有华人的血统,所以我也算是四分之一的汉人了,为了圆我祖父归乡之梦,很早我就来到了当时还是大清的中国,这么一晃,也已经半辈子过去了。”

“原来你还有这等的机遇啊。”我笑着站了起来,坐到了右侧第一个座椅之上,伸出了左手,说道:“在下耿浩,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大胡子也坐到了左侧的边上,伸手与我相握,笑道:“先生不敢当,在下陆华,英格兰生人,来中国做传教的工作。”

随后,我俩又接着这个话题闲聊了几句,他多半是向我打听,四方镇沉寂之后外面的风景,我则旁敲侧听,想要了解一下小镇化为鬼域之前的一些经历,只是这个大胡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讲地是些传教布道的说辞,我听来茫然无趣,但也不敢太过表露出来,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能从只言片语当中寻觅一些有用的信息。

唉,不过少之又少,只好放下了心来,和他闲扯了几句,就闭口不言了。

大胡子牧师似乎也瞧出了我的不耐烦,只是轻顿了一下嗓音。我恍然大悟,才想起这里是教堂,是人家的地盘,如今敌我不分,怎么端着脸色做人呢。

我赶紧笑笑,只是有些尴尬地问道:“其实你我的境遇,大家也有些了解了,我是一不小心就上了贼船,出不去了。你大胡子背靠着当时的教廷,又没有牵扯到这四方镇里面的纷争,怎么会死在了这里,然后被人困起来的。”我先前想过,四方镇自从经历了一股罡风之后,所有的肉体都被消散一空,而所有的灵魂也被强行洗了智力,整日在鬼镇之中游来当去,仅剩下的比如李敏,她本来是完人,却被小红撸了去,炼成了活尸,而灵魂则是被寄困在了鬼树里,她没有经历罡风之洗刷,所以智力尚存。李辉亦然,他的仇人是老余,而他早已经身亡。这大胡子却不然,他到底有怎样的故事,我很是好奇。

大胡子有些感慨,略微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其实我们在四方镇被屠杀之时,就已经身亡了。”

“什么?”那岂不是和李辉一样的境遇。我很是吃惊。如此看来,唯一的凶手,只能是在外逍遥的余森了。

老余那张奸诈的老脸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其实是这样的。当年,我被神父派到了这个僻远的小镇,来做传教布道的任务,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们奉行的是老道,他们很少有兴致来参加我们的教会的,所以当时我很是反对,只是神父一直拿着教廷的命令来要求我,所以我只好妥协了。来到了这里,我积极地传教,积极地招募教徒,刚才你见到的那十三位教徒,就是我幸苦了几年的结果,其实他们大部分不算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居民,大多是周围闻风而来的移民。”大胡子想起了以前的岁月,不免有些惆怅,一个大有作为的壮年,却被人驱赶着,荒废了岁月。

“我几次想要撒手不管,实在不行,就回国吧,当时,中华大地一片狼藉,我的心有些难受,很对不起早已仙逝的祖父。但是,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拿着一份密信,来到了教堂。他要我按照他的指示,来做一些事情,我当时极力反对,但是他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我年迈的父母站在省城城墙上的照片,我居然不知道父母来过中华,”大胡子牧师一说道此,神情有些愤然,气息有些紊乱,接着说道:“他以我家人的性命为人质,要求我满足他的一切欲望。”

一说道此处,他不禁深埋头颅,烛火照在他蓬松的褐发上没有一丝的光亮,高高在上的圣灵,阴沉地望着他的子民。

半晌,他才恢复了情绪,说道:“或许正因为如此吧,我们很早的浪费了生命,被撒旦的使者所勾引,在主的注视之下,做了无数的错事,种下了无尽的罪孽,所以主不再聆听我们的祈祷,不再允许我们死后升入天堂,只能永远困守在这里,无穷无尽地承受着撒旦的恩德。”

“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我见他如此的沮丧和懊悔,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只是他们做过些什么,这是了解老余至关重要的线索。所以,我不管不顾,紧紧相逼。

大胡子默然不语,沉默着,他望着触手可及的上帝,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他摊开了蒲扇一般的大手,放在了黑色封面的圣经之上,寄望于忏悔,寄望于从经文之中汲取一些力量。

“是不是余森,也就是老余,他强迫你们去做一些你们不希望的事情。”我斩钉截铁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我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缓缓地紧张了起来,一种错愕,恶毒,悲伤,厌恶,种种不一而足的情愫瞬时在一张苍白的面目上一一闪过。

他顿时显得苍老了许多。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莫非你是?”他的声音渐渐缩小,几不可闻,那种惶恐,那种不安,不是伪作,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道任何事情,但是我想要知道他们,我只想找出真相,然后健健康康地走出这个镇子。”我一指高高在上的那座铜像,十字如剑戟,说道;“既然我来到这里,这就应该是你们的上帝让我来到这里,这是你们的机会,也是上帝在考验你们的诚意。”

我不管不顾地吼着,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翩翩起舞的天使,我代表的是早已遗忘你们的上苍,我会带给你们希望,我不是你们,你们也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