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踏上祖父的故土之时,我已经是四十开外的盛年了,这里不再是祖父口中的那个神奇的国度,这里遍地都是荒野,一眼所见,皆是坟丘,随行的帮办告诉我,前几年,这块大地刚刚经历了一场起义,他们打着上帝的名号,自称是上帝的儿子的人物,建立了一个朝廷,不过,他们随机便被一位大臣携带清军攻破了天京。
那位帮办斜着眼睛看着我,笑道:“不是我说,你那位奉行上帝的儿子,本事可不怎样,让一个剃头先生给揍的惨不忍睹。”说了,大笑了起来,先前卑微的身杆子也挺了起来。
虽然我不认同这位朋友,但更加不想让一些盲流借着上帝的威名收敛着人气,来谋划一些损人利己的勾当。
不过,当时,英国的势力还是可以在这一方土地之上让人挺起胸膛的,我把箱子接过,重重地砸在了那个矮小的东方人的脸上,看也不看,就从踏板之上走了下去。
不管身后周遭的一片喧闹,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一个既是朋友,又是导师之人的请托才来到了东方之国。
很快,我就见到了他,他比离国之前显然要富态了许多,五十几岁正是渐要萎靡之时,他却是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他就是我当年的救命恩人,曾经的乡村小牧师,如今的远驻东方的教廷代表,詹姆斯神父。
他当晚就替我洗尘,东方的美食真是美味绝伦,现在想来,我仍是赞不绝口。当时,我就被安排在了沪上的一个教堂里,做着一些闲散的事情,算是度过了一段对这片土地适应的过程。
不久,詹姆士神父就接到了命令,他要远去北方,在一个高山耸立的省份里开展教会的工作。他当然要带一些熟悉之人前去,我便被他调了去,一路上坐海轮,骑飞马,如此也用了将近一月的光景才来到了那座城池之中。
好在已经有教会人员在此地开展了传教布道的事情了,只是先前的神父身体有殃,早早地回国修养,詹姆斯神父很有人望,很快接手了一切教务,他勤奋好学,并且和城中的达官贵人富商走卒都解下了很深的情谊,所以一切教务开展起来,更是顺风顺水。
当时,城中的一位主帅,出身兵武,墨水有限,为世人所不齿,他却另辟蹊径,加入了教会,成为了一位奉行上帝的兄弟,有了他的帮助,在那片山水之上,我们很快就修筑了许多的教堂,招收了一些朴实的教民,真正地把上帝的福音传送到了每一个角落。
虽然也见过了不少末路之时代固有的苦楚,但是我一直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感到无上的光荣。正因为有了我们,才让许多的灾民的生命得到了延伸。
在看过了报纸上联军在京都里耀武扬威的照片之后,我对这个祖父曾经的国度深感歉意,故而在往日的救助之上更加的用心。
直到有一天,詹姆斯神父把我叫到了一间密室之中,我是他的心腹,当然要完成他随之交代下来的任务。
我终于第一次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去完成一件值得我一辈子回忆的壮丽篇章,不过,我只是想到了开头,却没料到那只是万恶深渊掀开的一片衣角。
我第一次来到了四方镇,这里民风淳朴,虽然只有三千余人的城寨,却因为地处两省之界,而在生活上显得一切的与众不同。
我首先拜访了当地的乡绅,并且接受了镇长,也就是四方镇里最大的宗族李氏的族长李木三的邀请,去李府做客。
当夜,李府灯火通明,摆了数桌的酒水,我虽然容貌有异,但是言语之上却了却了沟通的阻碍,我们把酒咏志,相谈甚欢。
很快,乡所就确定了教堂开设的地址,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一人之力就导致了如今的结果。因为我背后所代表的是一个强盛国家的教廷,并且有一位一言不合就可能开枪杀人的大帅,他自从信教以来,在社交之上如沐春风,也就成了我们教会最为忠诚的教民,甚至得到过远在英伦的主教的亲笔书信的慰问,他觉得颜面有光,所以对我们的支持,向来是出钱出力,甚至是出枪火解决一切阻碍。
无论如何,有了他们的资助,不到一年的光景,一个高耸的教堂就出现在了这个小镇之上,这里的一切让人心旷神怡,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里的居民似乎只有在宗族研习的道法之上才会生出无限的敬仰。我使出了万般的气力,也无法动摇这个基础,已经一年有余了,除了三两个固定在周末前来祷告的教民外,这间巨大的教堂平日里显得冷冷清清,我万般无奈下,只好向省城的詹姆斯神父写信,告诉了此间的事情,要求他们无奈之下,可以放弃这片土地的子民。
但是詹姆斯神父一口否决了我的提议,他要求我贵在坚持,要求我为了荣光,为了生灵,我只好继续做着无用之功,期望于上帝真的能听到我的期许。
不过,在这里,唯一让我欣喜的是,他们拥有一个开明的族长,镇长,李木三,年近花甲了,依然抖擞精神,他是四方镇里面对道术研习最为深厚之人,而且他似乎对于外来的宗教有一种亲切之感,私下里时常会向我讨教一二,而且他常常要带着自己的一对子女,那个小女孩太小了,只会在教堂里面玩闹,而那个青年,则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很有修养。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李木三几次表示,希望让自己的子女能够拜到上帝的名下,学习教法,如果有可能的话,不妨让他们远渡重洋,去异国体验下别样的生活。对于李木三的表态,我自然是欣喜异常,一个身怀道术之高人居然能被我的一番真诚所打动,主动地接近教会,来汲取上帝的荣光,这一切,让我几乎以为如在梦中一般。
如果一个德高望重的领袖,抛却了他先前所有的印记,而转投相左的教派,这会在当地产生怎样的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