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妤面色平静,这“货”说的正是她自己。
早就想过,如果她这一生忙忙碌碌依旧还不上明家的债,那债主急了,指不定要她拿点别的东西来偿还,比如身体和清白。
车子开往湘云馆,暖气十足。
文妤掌心握着的还是刚才那张擦掉酒渍的纸巾,已经碎成纸屑,可她总觉得抓住些什么,心里才踏实。
她的心本是一潭死水,可看到明湛,莫名被激起风浪。
手机静音,屏幕亮起,她看到一条信息。
是张心德发过来的:让他主动找你,也好过你大海捞针地找线索,其实明家才是根源。
文妤将信息删除,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明湛闭着眼,依旧眉头轻蹙,周身被寒冰封锁。
她干脆将头转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跟着心里也凉凉的。
须臾,一道不轻不重的触抚从小腿袭来,她下意识想动腿,却被一股蛮力钳住。
“别动。”他开口警告。
扭头,男人的左手握在她纤细的小腿上,右手抓着一块方巾,细细地摩擦着。
他低着头,只看到拢起的眉峰轻轻蹙着,浓密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文妤忍住想挼的冲动。
他认真且细腻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我自己来吧。”文妤再次使劲,想抽回自己的腿。
她的小腿上无非是贱了一些雨天的泥水而已,而他好似在擦一件被人染指的艺术品,偏执且不厌其烦。
她一动,一开口,他的力道变得有些蛮不讲理。
已经不是在擦掉泥巴,而是在发狠地折磨她,手指的气力变重,摩擦加快。
白皙的小腿瞬间通红一片,她咬着牙没出声。
他抬头看向她,冷冷的视线对上,“跟宋远程做的时候,你也能忍住不叫吗?”
文妤摇了摇头,“我没跟他做。”
“那这是什么?”他将她的腿狠狠撒开,打开手机递到她跟前。
界面是宋远程在圈子里发的一条动态:没想到曾经傲骨铮铮的文家二小姐,也会因为一千万跟我做不可描述的事。
文妤看完,面色平静。
她坦坦荡荡,近乎不置可否,彻底激怒了明湛。
“说话。”一把将人拉到跟前,他钳住她的后颈,逼迫她看着手机屏幕。
文妤轻蹙眉头,唇齿间一声“疼”被她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我欠明家的,我每年都按合同数目打进了你的账户,我们只有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
“呵。”男人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想自甘堕*落,那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文家欠明家的,岂能用债务还清。”
他再次甩开她,嫌弃地拿帕子擦了擦手。
类似的话文妤听了很多遍,总归一个意思,她生是文家的人,死是明家的鬼,她命由他。
可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八年前,文清源以投资的名义向明氏集团融资五千万,明家看在文家世代书香门第,家风良好,本有联姻的打算,所以追加了五千万,拿出一个亿当做是聘礼。
可没想到,在一个月后的订婚宴上,文清源带着自己的大女儿文姝,携同那一个亿一起消失了。
一时间,满城风雨,明家赔了夫人又折兵,赫赫明氏家族被世人嘲笑,跌下神坛。
在江城,敢算计明家的,文清源是头一个,他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只要他的二女儿文妤活着一天,明家就不会放过。
这种活着就是用来赎罪的感觉,文妤早就麻木了。
她淡淡出声道:“用什么还,三少很清楚,你要拿我的命,我也不可厚非。”
这些年,文氏家族支离破碎,销声匿迹,文氏集团风雨飘摇,反倒明家挺“关照”她的。
怕她没能力偿还债务,颇有“同理心”地允许她出国留学,“贴心”地安排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怕她死了,残了,自杀了。
明家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了。
“你的命能换回我大哥明奕的命吗?”他忽然很轻地反问她,声音卸下严厉,带着一丝隐忍的伤痛和怨愤。
......
“对不起。”
这句话,文妤说了几百次,几千次,上万次。
每说一次,她便觉得罪孽深重,为亲生父亲和母亲赎罪的感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她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说几次对不起,再被明家谴责时,她也许会回:关我什么事,借钱的人是文清源,逃婚的人是文姝,杀人的人是容静。
她可以耍赖,可以无所畏惧,良心安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可她是他们的直亲,法律可以严惩当事人,道德却要逼死身边的亲人。
所有的罪孽都要她来偿还。
车厢里静的可怕,那句“对不起”瞬间被黑暗吞噬。
微乎其微。
良久,明湛再未看她,但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有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盘旋。
她真的无辜吗?
可那精心布置、极其残忍的杀人计划,又岂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深宅妇人能独立完成的。
容静死死抗下罪责,何尝不是在保护幕后的主谋。
文家是有多恨明家,骗钱骗婚,最后还要杀人。
喉头梗塞,他逼问过她很多遍,她茫然的眼神背后是复杂的情绪,只一句“对不起”苍白又无力。
......
到达湘云馆,管家来接应,看到文妤的时候,毫不掩饰眼里的诧异。
文妤点头致意,算是旧人了,小时候她陪着母亲容静来看望明家老太太,管家怕她闷,便领着她去二楼找明湛玩。
当时的明奕已经是大哥哥了,总会塞她几颗糖吃。
然后私下里偷偷叮嘱她:“你吃两颗,余下的拿回去给你姐姐,乖。”
明湛打小就斤斤计较,不让他大哥明奕对别人好,看到哥哥塞糖给别人,还要“吃醋”。
此刻,物是人非事事休,文妤很快垂下眼睫。
其实管家诧异的是,明湛从未带人回湘云馆,更何况是女人。
明奕死后,明母的精神受了重创,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明家人也搬离了这里,只有明湛不肯,老管家便留下来陪他。
明湛淡淡开口:“给她准备一件客房。”
这是要过夜?管家按下心中疑问,只听吩咐去做事。
曾经充满人气的宅子内,如今冷冷清清,文妤的内心备受煎熬。
触景生情,明湛是想换个法子来折磨她。
果然,他扯着她的手臂,快步将人带入一间黑暗的屋子。
“跪下。”声如寒彻,毫不怜惜。
话落,文妤已经被扔在了僵硬冰冷的地上,手掌和膝盖瞬间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