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慢慢醒来,只觉得四肢百骸疼得好像剥肉离骨一样。
他的脑海里一片茫然,一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再仔细想想,似乎是自己得到傅将军的军令,去夺什么镇定珠,然后宝珠就丢了……
他猛地一挣,服从军令的本能,让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里是……”
这里是一间简陋的茅屋,他就躺在靠窗的一张破床上。屋子虽然简陋,但是很大,地上都是些瓶瓶罐罐,似乎有很重的药味,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
杜铭挣扎着下了地。断岳刀就摆在他旁边的桌子上。他随手抓起,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门外阳光灿烂,扑面而来的竟然是铺天盖地的鲜花。
堕云峰、百花谷,齐膝高的野草随风摇曳,五颜六色的花朵盛开,蓬勃灿烂,香气蒸人。
在鲜花丛中,一个少年正拿着根棍子和一只黑狗玩。
“太平,跳!”
那只毛色油黑的大狗有个漂亮的名字。那少年将棍子一抛,狗便扭身跳起,张口一衔,叼着木棍落下地来。
“好狗好狗!”少年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想从狗的嘴里把木棍接下来。可太平把头一拧,撒着欢跑了,少年便大呼小叫地扑过去。
杜铭突然想起这个少年——就是他,从天而降抢走了镇定珠。
“锵”的一声,杜铭拔刀出鞘:“臭小子!把镇定珠还来!”
逗狗的自然正是蔡紫冠,他正被黑狗戏耍,忽然听到杜铭的威胁,在草野中回头一看,笑道:“真的没死啊?”
“你这小贼,把镇定珠还给老子!”
蔡紫冠笑道:“没啦!”
“哪儿去了?”
“你自己看啊。”
蔡紫冠伸出一根手指,指头指的位置正是杜铭的心口。杜铭吃了一惊,伸手一按,果然那里硬梆梆的,似乎有个东西。扒开衣襟一看,果然嵌着那颗圆溜溜的镇定珠,露出皮肤的一半,正发出幽幽的蓝光。
原来昨天晚上,叶天师先替老板娘治伤,幸好那一刀穿胸而过,并未伤着心脉。又及时被镇定珠护住,虽然奔走半日,颠簸了二百里,伤势却没有恶化,这才被他妙手回春。有惊无险地救过来。
可是回过头再看杜铭,只见灯光下他的脸色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看就要魂归地府了。
原来他遭此大难,元神已经散了。
“怎么办?”蔡紫冠脸色惨白。
“得用镇定珠护住他了。”叶天师刚才帮老板娘治伤,满手鲜血,连白发上都沾了血点,“镇定珠真正的作用就是维持周遭物事的原状,若是嵌入这大汉的心口,倒能护住他魂魄不灭。”
杜铭听说了这番由来,一时难以置信,狂笑道:“最后,你们竟然用它救了我?”想不到历尽千辛万苦,居然就这样让镇定珠回到了自己“手里”。
“哈哈,算你们识相,本大爷急着回去复命,今天就饶你们不死!”
“饶命?谁……饶谁的命啊?”
一个米缸一般大的酒坛,突然摇摇晃晃地从花丛中飘起,停在杜铭眼前,“咣当、咣当”地骂他:“你去复命?你活得不耐烦了?”
酒坛浮在空中,原来是被一个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胖老头托在手里。
“是……是谁派你来抢镇定珠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打算留你的小命!十三道柳氏亡魂寄居在你体中,险些将你榨得渣滓不剩。现在你再回去?我包你当场被人剜出镇定珠,死一个苦不堪言!”
这番话就如兜头浇下的一盆冷水,登时让杜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雪飞鸿脸上那变形扭曲的梅花,一瞬间回到他的记忆中,同时回来的,还有先前来不及回味的恐怖感。
半相军师雪飞鸿……绝对不止是个文书幕僚那么简单,他在最后时刻露出的阴狠,是杜铭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现在镇定珠成了自己吊命的东西,果然是不能回去了。
“还有一件事,也得让你知道:镇定珠虽能吊住你的命,但你元神已散,形同废人。迫不得已,我又把柳氏的十三道亡魂封入你的身体里。这回有镇定珠压住它们,它们是不会再来榨你了,反而刚好可以增强你的神气。”
一边说,老头一边咕咚咚地喝着酒:“从此之后,如果不受太大的外伤的话,你将永远不饥不渴,不疲不困,不老不病,永远维持着现在的身体状态,恭喜恭喜。”
“这……这……”杜铭被这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叶天师却已擎着酒坛走了。
蔡紫冠笑道:“不老不病虽然未必是好事,但总比死了有趣得多。”
他指了指远处山谷出口,道:“往那边走就能出山。以后你好自为之吧。”一边说,一边也引着黑狗往屋里走去。
杜铭一时茫然无计,眼看着他越走越远,突然想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拿镇定珠救了老子,那你们一开始要它干什么?”
“你没看见叶天师么?”蔡紫冠回过头来,倒退着走,“他新得的一大缸却州的葡萄酒,不好存放。我偷镇定珠,本是要给他镇酒用的,现在给你用了,他怕酒坏了,只能整天喝得跟个醉猫似的。”
柳氏一族的不朽、丽妃娘娘的肉身、霹雳皇帝之悲、镇国将军之怒,在这个少年的嘴里,竟没有一坛酒来得重要。
杜铭愣愣地站在花丛中,鲜花轻轻摩擦他的膝盖,他的影子远远地铺开在灿烂若锦的花海中。
“嘿嘿……嘿嘿。”
忽然间,杜铭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无稽的理由,当老子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他迈步也向茅屋走去。
他坚信那里边一定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来揭穿!
于是他放下狠话,你凑不够八百种再说……
好吧,试着攒一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