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再回溯了。”
老孙的话音刚落,一簇银花在空中极速分杈,直坠地面。
那一霎那,夜空亮如白昼。
老孙正好靠着窗边。
路平生隐隐看见他左半边脸映射出一只猴子的模样。
如幻觉一般,明灭之间,消散。
一阵沉闷的轰鸣声紧随其后。
雨缓缓停了。
路平生从没见老孙这么严肃过,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样。
为什么是我不能再回溯了?
路平生的脑子快速地运转着。
如果再次回溯,应该是旧灾发生的时间节点了,也就是上午。
今天有什么特殊的?
有。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是下午申时出生的。
小也还送了他一块黄色的石头,说是生日蛋糕,硬要路平生插上蜡烛许愿。
“再回溯的话,你就会跳回十七岁了。”
老孙拿起白酒,语气有些惆怅,连腰都驼上几分。
路平生直视着老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双拳紧握,指关节被捏得一阵发白。
他感觉,今天可能会听到一些,一直以来都想要知道的东西。
老孙叹了口气,猛灌了一口。
“那样子,你就不能陪我喝酒了。”
说完,趁路平生没有防备,也给他灌了一口。
热辣的感觉瞬间布满胸腔。
尼玛!!
别拉着我,今天非捅死他不可!
就在路平生即将爆发的时候,老孙大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幽幽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明明从小就是清醒者,为什么这么多年平安无事,要知道清醒者对旧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路平生愣愣地看着老孙,那一刻,他感觉老孙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十年前,你爸从一个组织那里抢了一件旧物,利用它在你身上施展了一个术,封炁之术。”
老孙刚开口,路平生直接站了起来,太激动的缘故,椅子都被他掀翻了。
“你认识我爸!?”
“旧兽有很多方式可以识别出清醒者,”老孙深吸口气,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而封炁之术可以让别人无法察觉你清醒者的身份,甚至还能吸收部分低阶的炁。”
路平生双手撑在柜台,低垂着头,声音沙哑,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我爸妈还活着吗,他们在哪里?”
老孙依然没有理会,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路平生的额头,一股细微的炁从他手指涌现。
“这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成年时,也就是十八岁生日前必须破除,否则必死。”
路平生感应到自己体内多了有一团十分微弱的炁。
“你记不记得,今天的中午,咱们也见过一次。”
老孙叹了口气,脸色变得阴沉。
“我准备了好久,才在今天帮你把这术破了,可是在刚刚你进门的时候,我发现你身上又出现了封炁之术的痕迹。”
路平生沉默半响,转身把地上的椅子摆好,像是一个被抽掉发条的玩偶,呆呆坐在那里,黝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老孙。
空洞、乏力。
“十年前,天门市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掺杂着任何情绪在里面。
“嗬。”
老孙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珠撇向一旁,不敢直视。
这问题,路平生暗地里问过他好多遍了。
每次他的回答都是毫不犹豫。
天门市是哪里,没听说过。
这次,喉咙却如同被碎玻璃扎穿了一般,半响才发出一阵难听的摩擦声。
“不可说。”
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在阻止他说出当年的事情。
呵,不可说?
那我自己查。
路平生深深吐出一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股脑全吐了出去,抓起桌上的酒瓶又灌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在老孙身上。
“行,那咱们回归正事吧。”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灼
热的眼神,让老孙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经不起折腾。”
“呵,结款!”
“啊……这。”
路平生这脑回路,跳得老孙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算钱给你又怎样,你带不出去的。”老孙一阵骂骂咧咧,还是打开了柜台的收银格子,取出3000块。
他巴不得路平生不再追问十年前的事。
“我不要现金。”
路平生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拿起老孙的手机,笑嘻嘻地说道,“给我转账。”
“转账?你一样也带不走啊。”老孙不解,却发现路平生打开转账的页面,把手机塞回给他。
“用你‘中介’的能力。”
路平生打量着满脸愕然的老孙,“虽然不太知道原理,但是你能打电话,那应该也能转账的,对吧。”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事到如今,老孙那还不知道路平生打的什么主意,这小王八蛋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头一回听说自己的能力还能这么用。
“我今天就算是被你捅死,从这里跳下去,我也绝对不会……”
就在老孙打算展现一下什么叫威武不能屈的时候,听到路平生一声嘀咕,“好吧,那我回去自己转。”
老孙全身瞬间僵住,他忽然想起刚刚一个细节,这手机是路平生打开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的?”
“我炁的属性是感知啊。”
路平生笑得有些渗人,“为了防止某个无良中介卷钱跑路,我只好做一点小小的预防措施吧。”
“说的什么屁话。”
老孙奋力地拍着胸脯,严肃正直地说道,“我老孙是个诚实守信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卷钱跑路呢,你看好,立马给你转。”
老孙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直跳脚骂娘。
回去之后,立马得把所有密码全改了。
还有,这小王八蛋以后的中介费全部翻倍。
想到这里,他脸更黑了。
路平生每次的中介费都是十块二十块,这要多久才能收回这三千啊!
他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把钱转过去。
确认钱到账后,路平生心情好了不少。
他俩心里都明白,重点不是这个钱。
路平生是气老孙明明知道,还装糊涂这么多年,老孙也自知理亏,花钱赔个不是。
秉承着少亏一点是一点的原则,老孙顶着一张上坟脸,一直围着路平生碎碎念。
“晚上过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肉啊,我这边只有酱料和汤底,小也和枇杷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肉才可以……”
“我提个屁给你吃要不要?”
路平生扭头看了一圈店铺,忽然想起还少了个人,老孙的女儿,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小枇杷呢?”
“枇杷啊,她现在情况有点复杂。”
说到女儿,老孙的脸上露出一股老父亲的微笑。“放心吧,我有准备,她没进来。”
“你有准备?”
路平生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这场旧灾要降临?”
“哪能啊,”老孙刚想解释,店铺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僵硬地站在门口,眼神泛着无智的狂热,嘴里还小声地哼唱着诡异的曲调。
那天晚上好像没有这个情节。
路平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时间。
不对,那天结完款他们就回家了,没呆到这么晚。
老孙似乎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先回家等小也,我把这边事处理完,就去找你们。”
就这一会功夫,门口那人身下已经形成一滩水坑。
看着老孙的背影,路平生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问。
下一秒,他不由瞪大双眼,心一下沉到谷底。
老孙的手搭上门口那人的瞬间,身影一阵闪烁,像是那种电视机信号不好一样。
紧接着,他身后一个虚影升腾而出,身形随之稳定。
那是一只浅褐色的猕猴,耳朵雪白,健壮的后肢紧绷着,蓄势待发。
【倮类】
【狌狌,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