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章:幸福人生(1)

李承茂破天荒的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中,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当自己的父亲从襁褓中抱起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在莺莺的啼哭,如同百灵鸟。

家人们都欣喜若狂的看着襁褓中的自己,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李家的独苗。

父亲李易庚二十多岁,生儿育女的年龄还不算太晚,父母也决定不在生第二胎,将所有的宠爱通通给了李承茂。

当时,自己和母亲常常住一个大大的京城四合院,那时候,一整个院落都被他们买下来了。

父亲的工作隶属于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体制内,每月都能拿到一笔不错的补贴,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足,但是对于当时的生活来讲,绰绰有余,而且还有各种国家的补贴。

李承茂当然知道那个秘密体制是什么,是镇守司。

至今,李承茂总会记得当年那烟雨朦胧中的京城,记得门前的老旧石阶上的野草,记得那斑驳宽厚的院墙。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也一天天的长大,作为李易庚夫妇的心头肉。

眨眼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九岁的小孩,站在四合院的门口。

记忆中的竹制摇椅此时就这么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旁锈迹斑斑的木桌上还放着爷爷没有抽完的老烟枪。

“茂子,今天的小伙伴儿不是找你去玩吗,作业写完了吧,写完了就出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吃饭,别去大河。”

炸肉酱的香味随着厨房中缓缓升起的炊烟慢慢透了出来,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听在李承茂的耳朵里,让他一瞬间呆住了,他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李承茂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了,十多年了,他都深陷在那种彷徨与焦虑交织的阴影中无法自拔。

那声音一如当年那般婉约慈祥。

他知道这是个梦,但他现在宁愿在梦里过一辈子也不愿意醒过来,从出生,到成年,到老去,再到死亡。

他已经一头扎进了过去,享受这段短暂的回忆,这或许是自己最好的慰藉。

李承茂也有自己的一群小伙伴们,他们的父母也都是京都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或许他也会和他们一样走向一个正经的道路,留学,进修,继承家业。

童年的李承茂常常会和小伙伴们用石头在小池塘里划出点点的水花,也常常会卧在高坡上感受傍晚的清风缓缓略过山岗。

当然,京城的一众胡同也少不了这群孩子的玩耍嬉闹。

砍包儿,弹球,抓石子,是当年还没有智能手机,城市也没迅速发展的年代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当然还有各类的小玩具,陀螺啊,闪卡啊,上面画着各种经典小说的人物,那时候的小玩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孩子们也珍惜,往往一个沙包都能玩很久。

每天白天和小伙伴儿玩耍结束以后,晚上,他就会和我母亲一起守在门口,眼巴巴的盼着李易庚早点回家。

远远望见父亲伟岸的身影从远处渐渐的走过来,李承茂总会欣喜的跑过去,扑到父亲的怀里。

父亲也总会亲昵的抱起李承茂,用自己的硬硬的胡子茬缓缓贴贴李承茂的小嫩脸。

父亲看到他,疲惫的面容上总会露出一丝的欣喜。

李承茂十七岁那年,小伙伴们也全都长大成人了,他们的家族让他们出去历练,白手起家闯荡出一番事业再回来。

各奔东西之前,他们在胡同口的榕树下栓上了一排排红色的绒绳,每一根绒绳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各自的愿望。

有人想当企业家,将家族的生意做大做强。

有人想当权力巅峰的人,玩弄人心,八方博弈,掌控一整个战略命脉。

有人想当宇宙的探索者,有人想当通晓古今的大学问家。

歪歪扭扭的小字,懵懵懂懂的表达,这就是他们的梦想。

每每微风吹拂而过的时候,这些小木牌随风摇曳,碰撞在一起,总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面,也有李承茂的那一块。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只希望爸爸妈妈能永远陪着我。”

谁也不明白这茂子为什么会写下这句话,只有李承茂自己心里明白。

自那以后,京城的巷子里只剩下了李承茂。

随着自己一天天的长大,李承茂的心也一天天的揪了起来,那天会到来嘛?

流年似水,潺潺流淌。

直到李承茂二十岁那年,就在父亲李易庚即将调任的前几个月。

一次偶然的外出任务,李易庚奉命和他的行动小组剿灭藏匿于都市中的一只伏尸的时候,被伏尸咬了一口,从五楼被扔了下去。

他整个人结结实实的被摔在了草地上,十五米左右的高度,当场就摔得昏死了过去。

当后续处理完这件事的时候,李易庚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镇守司的人甚至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医生给李易庚看病,因为他即将成为幽冥炼狱的下一任典狱长,也会是制衡嬴正青和罪赎赤心教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经过一系列的抢救,李易庚的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双腿却落了个终身残疾,所以调任的事情自然也宣布告吹。

他可以提前退休了,这对于镇守司来说或许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但对于李承茂来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李承茂的一家悲催的命运就此被改写。

当李承茂听到老爸失望的谈及调任告吹的时候,李承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和之前自己经历的不一样,这难道是真的嘛?

他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看来没有假,是真的。

这一定是老天给自己的机会,一定是!

李承茂发誓要重新过好自己的这一生,找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接下来的时光,他会陪伴在父母的身边,为他们养老送终,了却自己的一片孝心,也了却自己的一番执念。

李承茂告别父母,跟着一群北漂的人来到了京都底层的贫民窟,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打拼。

拿着几千块钱的薪水,每天还要拼了命的干活,不然就要被裁员,就要被老板炒掉。

对于刚刚处于事业初期的李承茂来说,每天六点起床,晚上九十点钟回出租屋已经是家常便饭。

和所有北漂青年一样,每天他都会经历漫长的公交堵车和拥挤的城市地铁,早晚高锋,人山人海。

不仅如此,出租屋里还没有空调,也不知道是糟土墙还是粘土墙,夏天屋子里热的跟蒸笼一样,连冬天的暖气都只是一小片,烧都烧不暖和。

夏天热的中暑,冬天冻得直留青鼻涕。

他所住的这个出租屋位于一个遍布低矮平房的小胡同,叫庞庄胡同。

庞庄胡同是北漂人的家,是北漂人的一个小小的根据地。

一条宽阔的马路,将庞庄胡同与对面的科技园、广茂商厦彻彻底底的划分开,对面是富人区,这里是穷人区。

每天早上,当他走上胡同口那条熟悉的街道的时候,他都会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富人区富丽堂皇的景象。

街道对面是鳞次栉比的写字楼,街道这边是低矮破烂的平房。

经历了一夜的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对面富人区的人们都在安静的熟睡着,所有高档奢华的店铺也锁着门,到处皆是空无一人。

而这边庞庄胡同的很多店铺则是早早开了张,大街上随处可见背着大包小包拿着吃食急匆匆过去的人,有些小吃铺的老板甚至三四点钟就起来开始准备要用到的食材了。

大家都在苦熬着,可这些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却再次让他震惊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小摊小贩每天不惧风霜雨雪的早出晚归,最后一天只收入那么点钱,住破破烂烂的房子,脸上却还能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当他不解地问向租户公寓门口的卖麻辣烫的大娘时候,大娘的回答是这样的:

“小伙子,你问咱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嘛,哎呀,也没啥,你要想听啊,我就跟你叨叨叨叨,可别嫌大娘我罗嗦啊。”

大娘一边往咕噜咕噜翻滚着红油的麻辣烫锅底里加串,一边转过头来跟李承茂说道:

“我家汉子啊,走得早,只留下俺一个人带着俺们家那俩小崽子过活,这些年啊也都不容易,俺们很多年前就搬来这儿了,街坊邻里也多少照顾我们一点,我们家那俩崽儿啊,都是吃这的百家饭长大的,不过,好在他们俩也争气,这十几年来读书一直挺上心的,考取了个好功名,现在啊,也都找着对象了,说是最近要买房呢,想把我接过去,可我啊,在这儿呆惯了,老胳膊老腿的是吧,也不想动弹,最重要的是,舍不下这儿老街坊们的恩情,我啊,能给你们这北漂的年轻小伙子们做顿饭啥的,缝缝衣服啥的,也是足够了,看着你们的这股子劲儿啊,就跟当初看着我家那俩孩子一样,高兴。”

大娘说着捧起小锅,也不嫌烫,将其端到了一边,开始清理桌子上客人吃剩的汤汤水水。

李承茂依稀看见,大娘手上遍布的老茧。

惯出来的孩子永远长不大,只有风雨中成长出来的花朵才能在社会的泥潭里独立且绚烂的绽放。

眨眼间,又到了一年的年末,李承茂拿着年终奖的三千块钱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准确来说,这不是他的年终奖,这就是他这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他成功被老板给炒掉了,原因是有个新来的同事,是海归,各项能力都比他好,自然他就成了老板眼中的“弃子”。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累死累活的一个月,老板的“分手费”不给就算了,还克扣了自己正常工资的小两千。

临走前,还跟李承茂说这三千爱要不要,就这些,有本事就去告,反正有白纸黑字的合同。

当时李承茂人都傻了,签合同的时候,老板压根儿就没和他提过这事,读了三遍才读明白。

原来是他妈的文字游戏。

就这三千块钱,给狗,狗都不看一眼,但是,他不但得看,还得低三下四的捡。

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交完欠下的房租以后,他还剩下的钱已经不多了,还有个一百来块差不多。

过些天就要过年了,这点逼钱连特么回家的车费都凑不齐。

李承茂骨子里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出门在外,他没那个脸打电话管爸妈要钱,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罪孽。

自己不争气,就得自己受着。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家里很富裕,父亲的退休金外加各种镇守司的补贴已经够一家子过活下半辈子了,母亲也是有一份体制内的工作,有四合院,还不用担心房贷。

但是李承茂发过誓,这一辈子一定要活出个比上辈子精彩的人生。

他渴望看到的是,爸妈对他真正的认可,他有能力撑起这一整个家,为日渐老去的父母遮风挡雨。

还有几天就要大年三十了,他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儿子,怎么样啊,在外面没受苦吧,钱还够花嘛。”

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李承茂甚至几度哽咽。

记忆中,他没有听过四十五岁时期父亲那略显苍老的声音,而这次,那声音就实实在在的出现在听筒里,出现在他的耳畔。

“咋了,这是,茂子……”

“昂昂,没事老爸,我好着呢,我这里一切都好,我这发工资了,等过两天我就回去啊。”

虽然电话里这么说,可他接电话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眼泪也止不住的向下流。

“诶,你个死老头子,都问些什么杂七杂八的话呢,现在不是应该问问茂子车费够不够嘛,就这几天了,咱家茂子要是没钱,抢不着车票,赶上停运回不来那可就麻烦呢。”

“诶呦,你提醒我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久了,这几章算是一些亲身经历和别人经历的杂糅,那个年代的事儿,其实很多我也记不清了,都是凭记忆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