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转头看着她,鸦羽微垂,点漆般的眼瞳静静看着她。
猝不及防的对视,宜溪云脸色微红,眼睛看向别处,道:“赶紧埋完回去了。”
刚刚还澄澈明亮的月光如今被乌云遮住,刮来的春风携着寒意,桃林簌簌的响,眼看要变天了。
顾野不再说话,将尸体推下去后默默地埋着土。
后半夜果然下起了小雨,雨丝绵密轻柔,整个抚州都被笼罩在一层水雾之中。
宜溪云沐浴过后,打着伞去了上官祈的住处。
少年趴在窗前赏雨,守着他的小厮坐在门边打盹。
“夜深了,怎么还不睡觉?”她披着月白的斗篷,头发只用一根白色系带绑在身后,简约素净,清丽婉约,双眸带笑的看向他。
上官祈半张脸枕在手臂上,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扬,却不妖,反而显得很清冷。
他微转眼珠,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嘴巴抿着没有说话。
宜溪云站在窗外,淅淅索索的小雨在身后落下,屋檐上凝聚的小水珠打在她的发丝上,又顺着脸颊落到地面。
窗内暖黄色的烛光跳跃,两人的影子在地面轻轻的晃动。
她伸手擦掉水珠,往里面走了走。
少年的沉默并没有让她生气,她微笑的看着他,道:“不开心吗?”
上官祈眨了眨眼睛,有些落寞的垂目。
看来是了。
如今他只是一个孩童般的人,喜怒是形于色的。
她轻笑了一声,叹息般从袖子中拿出了那枚独特的白骨哨子。
“给你。”
小小的哨子置于白皙的手心中,暖黄色的光给它渡上了一层光辉。
上官祈眨了眨眼,他抬头看向宜溪云,眼睛里透着茫然和无措。
从来没有人拿到他的哨子后……还给他。
“你不要吗?”他问道。
当然想要。
宜溪云眼睫微颤,压住了眼底翻涌的神色。
预知梦中她因为这枚哨子而惨死,宜溪月因为获得这枚哨子而受庇护,一直顺风顺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控制上官祈的好处。
不过,她更加想要毁了它。
任何能够被他人夺走的东西,某一天都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刃。
她不知道会不会兜兜转转,她还是会因为吹哨人而丧命。
“我为什么要?”宜溪云拉过他的手,将哨子放进他的手心。
她微垂眼眸,嗓音温柔,“你也不该要。”
你也不该要。
上官祈微微愣住,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柔和的好像一团随时会在空中消散的水雾。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他收紧手指,神情有些愣怔,“我因为弄坏哨子挨过很多打,第二天新的哨子总会出现,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闻言,宜溪云微微愣神。
是了,预知梦中说过,上官祈从小被母亲驯养,为的就是能够一直控制他。
她伸手和他一起握住了那枚哨子,说道:“我会帮你。”
她既然能够改命,自然也能奈何一枚哨子。
白骨哨子制作特殊,吹出来的声音能够操控上官祈体内的蛊虫,可据她所知,他体内的蛊毒已经慢慢的消失。
他之所以会听吹哨人的话,是因为从小就被刻意训练而成。
他的亲生母亲,想要一辈子都将他控制在手心中。
想到那个美艳的女人,宜溪云微微皱了眉头。
手心的温度传到上官祈的手背上,他微微愣了神。
温热离去,一阵凉风吹掉了他手背上的温度。
“早点睡,一切有我。”宜溪云重新撑起了伞,半边身子站到了屋檐外,侧目看了他一眼后,便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白色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在黑夜中消失……
上官祈神色微动,心中觉得有些从未有过的开心,充斥着整个胸前,连人都变的暖洋洋的。
他唇角含着笑意,垂目看向手心中的哨子时,笑意立刻消失。
这一场春雨来的悄无声息,裹挟着冷风下了好几日,又有一种回到了冬日的感觉。
宜溪云怕冷,屋内燃上了金丝煤。
她坐在书案前看书,室内安安静静,除了炭火偶尔的毕波声,只有她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正在查看一些奇闻趣录,想要从里面找到灵感,帮助上官祈摆脱哨子的控制。
‘咚——’
一颗葡萄忽然砸到了她的书上,又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宜溪云吓了一跳,脸色黑沉的看向歪斜着躺在榻上的人。
这几日顾野非要来兑现他的要求,整日里不是吩咐她干这个,就是干那个!
“怎么了?”她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顾野冲着她挑了挑眉,懒散的模样像极了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宜溪云握了握拳头,不发一言的起身去倒水。
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虽然是白天,屋内却很昏暗,只有书案边点了蜡烛。
她皱着眉头将茶水递给软榻上的人,狠狠地压制住想要将水泼他一脸的欲.望。
顾野接过水,笑着道:“你这个表情好像想要把水泼我脸上。”
宜溪云没说话,转身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书。
这回换顾野从软榻上起身,懒洋洋的走到书柜那靠着,道:“别看了,翻再多的书都没有我有用。”
宜溪云一把将书合上,皱眉看着他:“出去!”
他能有什么好点子,将他杀人的那一套拿出来?
顾野挑了挑眉,道:“既然不要我帮忙,那就算了。”
说完,他伸了伸懒腰走了,房门一打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居然还觉得有些冷。
“等等……”
宜溪云抬眼看向他,妥协般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