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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微风吹进穆寅城时,正值一年中最为丰盈的夏季,苍碧色的树叶在路上打下荫凉,隐秘树桠间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灵动浅歌着。

 鲲徐缓缓把夏桂浸入酒坛,拿了朱红色的厚布一裹,又盖上瓦瓷盖子,这才抬眸看向在柜台前站定的人,道:“新酿的夏桂令,公子可要买一坛?”

 那公子对上鲲徐微带着水光的眼,轻轻摆了摆手,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原来名动四城的酒仙姑姑,竟是条鱼妖,怪不得能通晓这人间事。”

 鲲徐回以微笑,把封了坛的夏桂令放到酒架上,手上动作未停,又说:“是啊,不过是条鱼妖罢了,又怎能通晓人间之事?我还不知,燕公子来我这镜花水月,所为何事?”

 “你识得我?”

 “不巧,曾救过一只被燕公子所伤的蛇妖,他便有向我提过燕公子夏水城第一捕妖师的名号。”

 燕不成闻言便咧开了嘴:“酒仙姑姑倒是坦然。”

 他言毕抬了头,望向阁楼酒居外,又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蝉鸣声了,穆寅城的蝉鸣,很好听。”

 鲲徐闻言望向他,他神色落寞,周身绕着一圈凄苦悔意,她低了眉,缓缓回答:“公子悔意与这蝉鸣相合,自是觉得好听,只是这蝉鸣不过夏日常有,委实算不得稀奇。”

 “不愧是酒仙姑姑,竟能一眼将我看穿……我同你讲讲我与她的故事,希望酒仙姑姑也能了却我的心愿。”

 鲲徐微微颔首,回道:“那便请公子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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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鸣声真的是烦透了!

 燕不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了:要出去把这些烦人的东西弄死,不然这一夜肯定是没得安稳觉可睡了!

 思及此他披了外衣,拿了捕妖网就出了门。

 他爬上院子中最高大粗壮的树,试探着脑袋寻找着蝉的踪迹,蝉鸣声更大了,震的他头疼,他闭眼摇了摇头,骂了一句“吵死了!”再睁眼时却看见一个金色的东西朝他的脸飞来,他怔住,那小东西落在他的鼻尖,还十分友好地扑了扑翅膀……

 “啊——”他失重的掉了下去,那只金蝉似乎也受了惊,朝别处飞去。

 燕不成身边很快就围了很多人,“嘶,摔死小爷了……”他揉了揉腰,一手支在地上勉强坐了起来,面色不善地望向身旁的人们,喊:“都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有什么好看的……”

 “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看热闹的燕家子弟闻声散去,燕不成身子一僵,缓缓扭过头,谄媚地笑了下:“爹。”

 燕家家主半散着头发,披了外衣,身后跟着管家,踱步朝燕不成走来,眉心皱成一个结,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心里却早已把这不争气的儿子骂了个千百遍。

 “爹啊,明天把这树砍了吧。”燕不成拍拍屁股,站起来,却扯到伤处,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脱力的靠在树上,半眯着眼又说:“您看,儿子摔得多惨啊……”

 “我先把你给砍了!燕不成啊燕不成,你爬个树都能给你摔下来……我燕沪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燕沪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扶着腰的燕不成,眉头锁的更深了。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快步走到燕不成身前,用力踹了下他受伤的屁股,骂:“欸,你这小兔崽子大晚上的你爬什么树?”

 “爹,我……”

 “你什么你?你平时练武不用心也就罢了,你爬个树都摔下来,你是要丢死我的老脸啊?”

 “我……”

 “你什么你?你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放心把燕家交给你?”

 “……”燕不成低下头,嘟囔了一句:“那怎么怪我嘛……还不是因为那只金色的蝉嘛…谁知道它突然飞过来啊…”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燕不成撇了撇嘴,又道:“很晚了,爹快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去抓那个什么狐妖吗……”

 “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一只金色的蝉?你可看清楚了?”燕沪眼神复杂地望着燕不成,问道。

 燕不成对上他的眼,点了点头:“是啊,金色的,跟一块金子似的,就是它,突然飞到我眼前吓我…我才掉下来的……”

 “你没看错?”

 “它都飞到我鼻子上了我怎么可能看错,爹…您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燕不成还没说完,燕沪就转身朝内院走去,管家行了个礼,跟上了燕沪。

 “欸?”

 “阿木,依你所见,燕不成这小子可是真的看见了金蝉?”燕沪到了房中,坐在了四方紫檀的朱丹椅上,眉头深深锁着,问向面前站定的管家。

 “阿木以为,师兄心里是有数的,不成虽然练功总是偷懒,坏毛病也不少,但他从小到大未撒过一次谎……更何况金蝉之事,他不可能得知。”

 燕沪点了点头,眉头却皱更紧:“既如此,从明日起,便得做准备了。”

 “师兄早些休息,阿木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