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清拎着药,脚步急促,陈大拎着柴紧随其后。
刚进家门,就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的呜咽声。
如今世道倒还算得上平稳,但孀妇带娃,总归是不那么安生的。
想到这儿,沈意清眸色一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屋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小萝卜头被半坐着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的模样。
半坐着的女人是这幅身子的娘亲,李桃之。
沈意清对上李桃之警惕的眼神,慌了一瞬,看清楚二人身上并无什么被糟蹋的模样,她随即松了一口气,“娘,你怎么坐起来了?”
许是原身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这声娘叫的无比顺畅。
沈意清走到女人身旁,放下手上的药,“你身子烫的厉害,我刚出门找陈婶儿借了几帖药。”
看李桃之的视线还停留在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她连忙指着男人解释道,“这是陈大,里正家的大儿子,帮咱送个柴。”
陈大将手里的柴往侧边干燥处一放,“李婶好,您身子要紧,这柴我也送到了,我就先回了,我娘还等着我吃饭呢。”
“好孩子,麻烦你跑这一趟了。”李桃之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陈大,又目送着陈大将门掩好,这才转头看向沈意清。
沈意清挑出两根大小正合适的柴,往炉灶里一塞,正好把将将要熄火的炉灶续上。
她瞥了一眼散乱在地上的破布头和窝窝,凝滞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若无其事的将其捡起来打掉浮灰,随后自然开口,“娘是不想吃干窝窝吗?正好这有热水,娘先凑合吃两口,等会这药熬好,您喝完好好睡一觉。”
李桃之放下怀中的小萝卜头,语气淡漠却又带着几丝讥讽,“这宋营家的窝窝,我可不敢吃。”
沈意清在原身的记忆里挑挑拣拣半天,才明白李桃之敌意这般大的原因。
原身越恋爱脑,越贴补宋营,对他越好,自家的日子就越难过,李桃之的脾气自然就越差。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是李桃之,有这么一个天天吃里扒外帮人家日子过的红红火火,让自家变得穷困潦倒的女儿,她也不会对原身有什么好脾气。
可如今自己接管了原身的身子,李桃之的脾气,自己也只能受着。
想到这,沈意清摸摸鼻子,没敢再说什么。
李桃之瞥向灶台上的药,脸上露出几分苦笑,神情中却又带着一丝绝望,咳嗽几声随后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喝了这药也无甚大用。”
“如今药金贵,你还是把这药还回去吧,家里的银钱都被你拿给了宋家,这没什么用的药你又打算拿什么还?”
“谁欠咱家钱,就让谁还呗,您不用担心这个。”沈意清说完,直接拆起一旁的药包,调好药水比例,放到灶台上煎熬。
她想的很简单,等把宋营欠她的东西都拿回来,别说还这贴药的钱了,自家的日子都会比现在好过几倍!
李桃之剩下的那半截风凉话还未出口,就被沈意清这句听起来“脑子清醒”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意清的背影,随后阖上眼眸,半倚着墙壁休息。
这还是她那个眼里只有宋营,耳朵只听得进去宋营说的话的女儿吗?
沈意清见身后半晌都没传来声音,直接拿起半个窝窝撕成小块,将其丢进盛满热水的碗里。
刚转过身,就对上了小萝卜头直勾勾的眼神。
沈意清眨眨眼,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勾勾手指,小萝卜头歪着脑袋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沈意清指指他,又指指碗,再指指李桃之。
小萝卜头恍然大悟,颠颠儿的跑过来,接过碗,凑到李桃之旁边,脆生生的道,“娘,吃点儿吧!没毒!”
沈意清不禁抽了抽嘴角,这小萝卜头儿......
刚想说些什么,破门突然敞开,陈氏身子还没进来,声音先至,“小沈呐,这药你还没扔吧?婶娘忘告诉你了,这一贴药是要煎两道的!”
沈意清忙站起来,按下旁边蠢蠢欲动想直起身子寒暄的娘亲,率先迈出一步,连忙接话,“还没扔呢陈婶儿,您这提醒来的正是时候!”
陈氏脸上露出几丝放心,还好,赶上了,还没扔,好不容易攒钱买的那几贴药,若再漏服少服了,那岂不是花两倍的钱享一贴的药效,多划不来啊!
陈氏刚踏进门,站稳身子,只抬眼看了一下,沈家的全部家当就已经全部望到头。
地上只剩一张旧的已经褪色的草席,一床烂的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个破洞的被褥,并着时不时透风而过的烂墙,唯有那正冒烟的灶台留着几分暖意。
陈氏脸上的几丝放心瞬间消失的荡然无存,眉头紧蹙,想说些什么又吞咽了回去,只道,“好好照顾你娘,我这就回去了,不用你送。”
“明儿一早,我就让你陈叔去县里报官,这宋家欠你的东西,一定给你要回来。”
陈氏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沈意清连忙追上去再三道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自家娘亲那疑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