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雪梅轻快地应一声,“我家院里前几天也落下苞谷穗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咱煮苞谷惨吃!”
“中中中!”白云天呵呵笑道,“我跟韦署记也跟着沾沾白龙爷的光!不瞒你说,我俩早就忘记苞谷是个啥味了!”
回到社里,白云天做的第一件事是放回李青龙。
青龙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先奔河坡地,察看他在荒春上种的红薯。经过两场喜雨,一部分没死的秧苗活过来,一天一个样,绿油油地四处乱爬,有的秧子已达数尺长,远望上去,十来亩地青青一片。
回到队里,青龙来不及与家人亲热,迅速组织男女劳力,拿剪刀剪秧插。丰年种小麦,灾年种红薯。青龙这阵儿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有人自己绝自己。他不能绝自己,他的四队不能绝自家。只要这点红在,赶到秋收,这场劫难就算抗过去了。
家兴的打蛇技术日渐精湛,已经达到捉活蛇的地步。捕蛇范围也日渐扩大,由周边田野、双龙河谷到附近山上,捕获的品种也日渐多样化,甚至剧毒的响尾蛇也开始受困于他的竹篮。成家几乎天天都有蛇汤喝,熬得多时也接济邻居山娃、进才、双牛、青龙等家。
在蛇汤的滋补下,英芝开始来红,不久就怀上了。英芝吐过几改断出自己有喜了,告诉家兴。
家兴却喜不起来。
“咋个生呀?”家兴摸着英芝的肚皮,愁容满面,
“眼前正闹究
荒、命都顾不上,你咋又怀上哩?“这能怪我?”英芝眼皮一挑,给他一个白眼,“都是你呀!”“中中中,都怨我!那个时候,谁会想着你还能怀哩?
要不,咱找天旗来,让他开个方,把娃子打掉!”英芝真也为能否生下来发憷,思忖有顷,小声建议。
“胡扯!不究咋说,是咱成家的种。种“啥?”家兴瞪她一眼,上了,就得长出来!爹临走时咋说?要是他知道是我把老三弄掉,还不拿门闩打死我?你放心,实在不中,我就把大腿上的肉割下来,喂给你吃!
“这可是你说的!”英芝笑道,“到时候生不下来,你怪我,甭逢人就说我长、道我短的,怨我没本事!
“有谁敢说我这老婆没本事,我就跟谁急!”家兴搂住英芝狠亲口,起身走到门后,捡起盛蛇的竹篓子,走到院里,见成刘氏在杏树下面的捶布石上捶衣服,凑过去笑道,“妈,我弄长虫去了。英芝怕是有喜了,你得留心守住她,甭让她伤到身子!
“这几天她老吐,我还以为是闹肚子哩,昨儿个还对她说弄点儿药吃,她说不打紧。原是又有喜哩!”成刘氏乐不可支,放下棒槌站起“这阵儿没粮吃,你得多逮几条长中儿!来,
家群哩,要是他没事,跟我一道去,一则弄个响动,二则学个本事。多个人逮,保险些!”
“这孩子不知野哪儿去了,一大早就不见影儿!”
“妈,我在这儿呢!”家群从灶火里走出来,头发上尽是草灰。
“我的小祖宗呀,”成刘氏叫起来,“你咋弄成这样子,干啥哩!
“抓簸箕虫哩!”家群端着一个脸盆走出来,一脸兴奋,“妈,天旗说,簸箕虫是味药,能治病,要我帮他逮,逮三只一分钱。这不,咱家灶火里真还不少哩,我抓十几只了,不信你看!”
家群将盆送过来。成刘氏一看,果有大大小小十多只簸箕虫儿,乐呵呵道:“中了,你不能一下子逮完,得留几个种。这阵儿要是没事,跟你哥速长虫去!”
“妈,我可不敢去!”家群退后几步,笑道,“我连黄都怕,哪敢抓长虫?这事儿让我姐去,她胆大!我下河抓蛤蟆去,那东西肉白,吃着美。我对山娃说好了,下二龙潭抓,山娃说那里多!’.
“你姐哪去了?”成刘氏顺口间道
“不知道。要不,我去喊她!
家群放好簸箕虫,正要朝外走,家兴拦道:“算了,甭叫她了,我一个人去吧!”话音落处,人已背上篓子,拿上弄蛇的棒,子,走出院门。
青龙的十来亩红警地迅速成为几个生产队的共同种子秧,只要长出来,就会被人剪成段段,插
进士里。有苗就有望,尽管四棵杨人的日子过得仍旧艰难,但大人娃子看到的无不是盼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季雨水很顺,庄稼虽然种得迟,长得却也茂盛。然而,老天爷似是还没有完全饶怨人们犯下的重罪,一人秋就是阴雨天,淅渐沥沥连下二十来日,天上的老爷儿只是偶尔露下头。将要成熟的秋庄稼大多让水泡了,尤其是怕淹的黄豆,叶子由青变黄,渐渐萎缩,低洼处的红警更是遭罪。
不过,这场连阴雨也算及时解救了村人的肚皮。人们纷纷冒雨走进田里,将低洼处受淹的黄豆角摘下来,又从泥巴里挖出长不成的红薯,丢进食堂的大锅里,既能填饱肚皮,又没负疚心。
天晴后不到一个月,四棵杨人开始收秋。庄稼种得晚,种苗稀密不均,加之秋雨受淹,秋庄稼大多减产,河坡地也只七成收,大部分田,亩产仅有百来厅,跟去年的大丰收大相径庭,
不究咋说,收了总比没收好。秋收不久,公粮任务再次下达,但虑到收成不好,官方减免一半公粮不说,又将提留直接放在生产队里对此体贴,社员们自无话说,将收上来的秋粮选出籽大粒饱的晒王拉或扛,络绎送
入双龙镇的国库里。
交完公粮,四队只剩下几个小国子。所幸还有儿大窖红器,青龙红薯赛全都打在老五院里,由老五守着。想到前面是又一个漫长的严。和荒春,青龙学乖了,即使有粮食,硬是不蒸窝窝头,只将大锅里的粥熬得稠些,过秤下锅,无论粗细,人均三两。同时,锅中砍些红粤》子,丢些晒干、藏好的红薯叶子,好让大伙儿有个头。秋收之后是种麦。公社再次分下少许麦种,四棵杨人看着过冬前稀拉拉长出来的一地麦芽儿,又算多了个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