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没有否认,直直看向柳弘,神情肃穆,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是,我选择的明君是公主!”
这话掷地有声,坚定而又带着仿若不可动摇的力量。
柳弘恍惚了,想起了大皇子,那个无论是立嫡立长都该选的人。
“大皇子性格温和,待人宽厚,为什么不是他呢?”
沈晏默然片刻,说了一直不曾说的话,“大皇子并不似表面一般看起来良善,他私心太重,无为民之心。”
柳弘怔然,“立嫡立长这个规矩,是为了保证政权能够平稳过渡的最好方式。”
沈晏:“却不是为民最好的方式。”
柳弘默然半晌,“好,我去好好看看你选的明君。”
沈晏知道柳弘是愿意辅佐懿姝的意思了,可他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开心。
如果皇帝英明,如果大皇子心存民心,他都愿意跟随。
懿姝没这样的野心,可他却要生生的,一步步的引她向帝王的路走去。
只因,他已别无选择。
他也想,在明君的带领下做个忠臣、名臣,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他也想,能让懿姝驰骋沙场,成为千古名将。
可没有明君,又哪里会有名臣名将呢?
只有在夹缝里生存的百姓,艰难的活在这人吃人的历史夹缝之中。
沈晏安顿好熟睡的柳弘,清扫完房间后,才悄然打开门。
卫东和闵之和迎了上来,他们两人一直远远的守着,并未听见里面的对话,可两人讨论后也猜出了几分。
“行简,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晏道:“陛下要彻查登闻鼓一案。”
卫东、闵之和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卫东开口了,“涉及到上面也要查吗?”
沈晏蹙眉,他现在也不能确定武成帝真正的想法。
从现在的情势来看,武成帝是在逼柳弘归顺他,而不是逼他现在动韦家或太后。
可严惩又是何意呢?
严惩谁?
沉吟良久,他摇了摇头,“你们先回去吧,今夜我在这里守着先生。”
柳弘第二日醒来,看着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沈晏愣神了一下,然后回想起昨日的情景,叹了口气。
他失态了……
思绪回笼后,柳弘起了身,看了看天色,推起沈晏。
柳弘道:“到了时辰该上朝了,等下朝之后,请公主来大理寺,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
懿姝没有想到柳弘的事情会有那么快的改变,她原本以为要劝说柳弘加入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听了沈晏所说的经过后,却沉默了良久……
她的父皇竟做出这么威逼臣子的事。
可联想到自身,她就只余苦笑一声了。
权利,会把人所有最美好的感情都磨灭完,然后成为一个让人惧怕的人。
柳弘道:“殿下,我们都想不通,陛下究竟要严惩谁呢?”
懿姝沉吟了片刻,悠悠叹了口气,“如果是韦家的话,只能从郭许身上下功夫,这是司隶处的事,和大理寺无关。再说,父皇也并不知道李蕊珠的事。”
柳弘疑道:“李蕊珠又是谁?”
沈晏将怎么利用李蕊珠将制作假账册的消息传出,引太后入局的事细细讲了。
柳弘这才明白鼓状上所告懿姝做假账之事是这个原因,现在郭许夫人已死,他不难猜测是韦相动的手,看来这个叫李蕊珠的也凶多吉少了,这条线断了……
“你们既然有假的账册,那真的可有?”
沈晏点头,“有!柏家家主留有后手,被我们审了出来。郭许的罪肯定是能定的了,可没有李蕊珠,只怕再往下查就难了。”
懿姝接着说道:“既不是韦家,那就只能是太后了。”
“外朝只知父皇孝顺,太后偏疼幼子。但远没那么简单。父皇幼年时在家中过得并不好。”
“父皇在家中行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可他是最受欺负的。那时,先帝不常在家中,太后对父皇冷淡,还纵容哥哥和弟弟欺负他。”
“有一次,先帝出了一道题,父皇脱颖而出得了先帝的夸赞,可等到先帝走后,哥哥和弟弟欺负他更厉害了,从那之后父皇就学会了藏拙,在外的名声就是蠢笨。”
这本是皇族秘辛,所知之人甚少,柳弘听了之后,也若有所思。
“后来,母后嫁给了父皇,二房也是被欺负的,我幼年时没少见母后哭。”
沈晏蹙眉,“殿下那时候也被欺负?”
懿姝看了沈晏笑了笑,“自然,但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要不就是明着打回去,打不过就暗中下手!”
“再后来,大伯身死,太子之位悬空。外界传言是我父皇所害,太后更讨厌父皇了,一心想让玉安王继承皇位。”
“所以,我认为父皇是针对太后的。至于韦家,这次能查到让他们倒台最好,只是郭许不好审。”懿姝蹙眉。
沈晏说道:“即使现在有足够的证据告韦家,只怕陛下也会暂时压下。因为韦家的势力朝中朝外太大,现在韦家倒台,只会让政局不稳。”
懿姝一怔,沈晏看向她,“殿下,慢慢来。”
柳弘若有所思,“所以,陛下不一定是想让案子继续审下去,而是要在太后面前出气?”
沈晏说:“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了,御前刺杀、武安王被劫,估计陛下是怀疑到了玉安王身上,所以这次才想要警告太后。”
柳弘心中豁然开朗,“如果只是要警告太后的话,那么这案子将津城长公主拖出来就可以了。至于审长公主是皇家内部的事,就不是大理寺能涉及的了。”
沈晏沉吟了一会,“韦相既然动手了,李蕊珠恐怕凶多吉少,这条线断了,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让这条线再续起来。”
“郭许的夫人敢敲登闻鼓,背后运作的是太后,杀郭许夫人,是韦相所为,也就是说太后与韦相已产生矛盾。只要他们之间有不合,我们就有机会。”
“殿下,您去趟皇后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