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贫贱夫妻百事哀

离开了茶楼,蝉月一直惴惴不安地看着沈云溪,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后又给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沈云溪看不下去,直接停住了脚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的。”

蝉月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停打鼓,过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用字斟酌道:“小姐,奴婢知道,楚王殿下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沈云溪一愣,随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霍长安确实手段厉害,前世即便苏连城做了皇帝,他也依旧权侵朝野,到后面,她还看出苏连城已被隐隐架空却不自知。

只不过,那时的她,已经被苏连城伤的体无完肤,刻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半句提醒的话都没跟苏连城说。

所以,蝉月说他厉害,她是认可的。

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个?

蝉月极为认真地看着她,又道:“奴婢也知道,二皇子殿下不是什么好人。”

沈云溪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不喜欢她却还想着利用她,还想着等她没了利用价值后便将她一脚踢开,跟沈玉容简直是一丘之貉,别说不是什么好人了。

苏连城压根不算个人。

沈云溪这过分淡然的态度,令蝉月顿时急的抓耳挠腮,“可是小姐,二皇子殿下毕竟是您的未婚夫。”

“就算您已经看清他的真面目,那您也不能跟楚王殿下走的太近。一切都要等退了婚再说,不然,旁人会说您嫌话的。”

沈云溪可算明白蝉月方才为什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了!

她以为自己看清苏连城后,便转头喜欢上了霍长安。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宛然一笑,倏地握紧了蝉月的手,“你放心,我跟楚王殿下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沈云溪知道,蝉月都是在为她着想。

在知道苏连城不是什么好人,且她也不再喜欢他之后,蝉月做的,不是用那一纸婚约来绑架她。

而是劝她先考虑退婚的事,别因此影响了名声。

一直偏袒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却又会在适时的时候给她提意见,避免她误入歧途。

这样的蝉月,沈云溪又怎会不偏爱不重用?

蝉月倏然松了一口气,“小姐这么说,奴婢可就放心了。”

至于旁的,沈云溪现在不方便说,她也不好奇,不窥探。

沈云溪淡淡一笑,“走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饶过繁华的长街,沈云溪和蝉月来到一处破落的住处,这里的一砖一瓦看着都格外脆弱,风吹过来时摇摇欲坠,瞧着随时都会倒塌。

蝉月害怕地扯了扯沈云溪的衣角,“小姐……”这萧索无比的地方,看着凄凉极了,她着实是心里发怵。

沈云溪倒是面色如常地拉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敲击了下房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她仔细地瞧了一下沈云溪和蝉月,虽说这两人今日穿得十分低调,可站在这种地方,还是未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云溪杏眼微弯,柔声问道:“我们能进去吗?”

女子愣了一下,而后忙侧开身子,“可以,进来吧。”

里面的光景,并不比外面好多少,女人的丈夫抱着孩子,七尺男儿哭的似个泪人。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可这屋子里摆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包括缺角的茶杯,残缺不全,用来充当凳子的砖头。

甚至包括这一家三口的衣裳,粗布上面铺满了补丁,不知道到底缝缝补补过多少回。

蝉月瞧见这个场面,瞬间就红了眼眶,她作为沈云溪的贴身丫鬟,不是不知道沈云溪当初失宠时的日子有多难熬。

可是对比起眼前,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眼中那段差点挨不过去时光,落在旁人眼里,或许是想也不敢想的神仙生活。

女子看到站在屋子里的沈云溪和蝉月,顿时有些无所适从,窘迫道:“二位要喝水吗?”

她也不好意思请人坐下,转头充当的椅子,真要弄脏或是割坏了她们的衣裳,她就罪过了。

沈云溪淡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姐姐叫什么?”

女子忙摆了摆手,“我哪里担得起小姐这一声姐姐,我姓李,这是我丈夫,丁武。”

蝉月朝李氏投去一个友善的微笑,“李姑娘,你别害怕,我家小姐人可好了。”

李氏只得腼腆一笑。

丁武素来沉默寡言,今日更甚,只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热泪,继续抱着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孩子。

那孩子的嘴唇苍白的厉害,眼角还积着深深的乌青,沈云溪没有多问,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蝉月身上,“去请个大夫过来吧。”

“好,奴婢即刻就去。”

蝉月本就忍着眼泪,只是不想在李氏面前落下,如今正好可以落荒而逃。

李氏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娘,你……”

沈云溪瞥见孩子睡得并不安稳,立刻朝李氏摇了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李氏不忍吵醒孩子,只得将未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瞧着沈云溪。

蝉月问了一路,终于请到了医术精湛且医者仁心的柳大夫。

等她们过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睡醒,乖乖趴在丁武的肩头上,不哭闹,也不认生。

蝉月眼眶泛红,哽咽道:“柳大夫,求您了,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

柳大夫给孩子把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苔,再看了看这摇摇欲坠的屋子,不禁皱紧了眉头。

“病了可不能拖,原本只是受了点寒,服几次药就能痊愈的,现在可就棘手了。”

李氏眼泪立刻掉了下来,这种浅显的道理,她又怎会不懂。

穷人家的孩子最忌生病,能抗过去是运气好,抗不过去也只能认命。

为人父母,谁会忍心看着孩子死在自己怀里?

她和丁武砸锅卖铁,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也为此欠了一屁股债,可这孩子的病,丝毫没有好转。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