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萦美眸微闪,似有无数飞花流转,人却动也不动,只淡淡道:“不见。”
“我大老远亲自带了寿礼来,你见都不见,未免有点过分了吧。”话语间,有男子径自推门入内,他着一身冰蓝色锦袍,腰束玉带,欣长的身形如林中翠柏般卓然挺拔,面容白皙,如琢如磨的精致五官恰到好处,此时他微微笑着,乍然入眼,只觉得整个人如玉般温暖,云般舒缓,月般柔和,只当是哪家的贵公子,任谁也不会把他同权倾天下,杀伐果决的摄政王陆云擎联系到一起。
人,不可貌相。
“进都进来了,还装模作样让人通传,真是越发矫情了。”林若萦摆手示意纤巧等人退下,待殿中只剩她跟陆云擎两人后,方才起身,亲自斟了杯茶递到对方面前,“特意为你准备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你端来的,哪怕是毒酒,我也会毫不犹豫喝下去。”陆云擎掀开茶盏抿了一口,另一只胳膊轻车熟路地把林若萦带入怀中,压低了语气轻柔道:“还在生我的气?”
“哪里有那么多气要生。”林若萦唇角微勾,笑的豁达,“许多事过的久了,便也渐渐淡忘了,衣不如新,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我只知道人不如旧。”陆云擎定定看着林若萦,眸中的深情化都化不开,“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还如当年那般美好,并没有半分差别。”
“是么?”林若萦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仿如自嘲般笑笑,“有时候,越是在意的东西,反而越是留不住,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反倒能更长远些。”
“你知道我的本意并非如此。”陆云擎如何不明白林若萦话语中隐含的意思,眉心微蹙,似有隐隐作痛之色,“我不是有心跟你对着干,只是恨自己没用,不能名正言顺地跟你站在一起。”
陆云擎乃太宗皇帝嫡次子,跟先帝陆云昱一母同胞,因着聪慧多才,能谋善断,一度比哥哥更得太宗皇帝喜爱,也不止一次被议储,然而最终仍没逃过长幼有序的祖制,跟皇位擦肩而过,之后,又眼见着心爱的林若萦嫁予新皇为妃。
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事在人为,如今还不是时候罢了。”林若萦握了握陆云擎的手,语气凝重,“我知道今年并非丰年,这个时候开战不利于休养生息,可是这么多年来北燕始终虎视眈眈,边境屡有战乱,若不乘胜追击彻底踩踏实了,后患无穷。”
林若萦虽是一介女流,心胸格局却并不拘泥于儿女情长之处,她所在意的,并不是陆云擎身边又多了几个美貌侍妾,而在于朝局安稳。
对付频频挑衅的北燕,以攻为守才是最好的状态,哪怕为此多付出些代价,也是完全值得的。
“他们不敢,起码这一两年不敢。”陆云擎不想就战事决策再跟林若萦起争执,话锋一转,“皇帝已经十五岁了,你还打算拖多久?”
听到这话,林若萦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什么意思?”
“别告诉我,你想让他一直在皇位上坐下去。”陆云擎向来温润的眼眸中隐隐有怒气升腾,但到底还是按耐住,只放缓了语气继续道:“没有什么秘密能长久隐瞒下去,随着他年岁渐长,必会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何而死,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
“知道了,又能如何?”林若萦笑的坦然,并未有半分心虚,“先皇后死于难产,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就算刨尸验骨,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没有证据,所谓的疑影儿也只能是疑影儿,只要这片江山牢牢掌握在她手里,她还怕什么?
陆云擎原是想给林若萦提个醒儿,然而对方这般气定神闲的态度,倒让他感觉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伤着人反而差点把自己闷出内伤,偏偏又寻不出错儿,只低低道:“所以,你改变主意了?”
“只要我是太后,你是摄政王,谁当皇帝,没有那么重要。”林若萦从陆云擎怀中站了起来,缓缓道:“雯儿也十四了,我打算把她接进宫来,在我身边住些时日。”
林若萦口中的雯儿,是她跟陆云擎的私生女,当年先皇后血崩而亡,先帝痛失爱妻,日日沉浸在痛苦中,彼时,林若萦跟陆云擎多有接触,早已珠胎暗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林若萦便以为先帝和先皇后祈福为由,去往皇家佛寺斋戒祈福半年,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下了女儿,后悄悄送去林相府以庶女之名养在林若萦哥嫂身边,算是她名义上的侄女。
“雯儿有你亲自调教,自是再好不过。”陆云擎点点头,颇有些感慨,“可惜就算雯儿成了皇后,也依旧要顶着林家女儿的身份,不能认祖归宗。”
对于这个私生女,林若萦心中同样有所歉疚,可她并未如陆云擎那般打算,只道:“我并没有打算让雯儿嫁给皇帝。”
要说林若萦之前的反应多少还在陆云擎意料之中,那这句话便全然在意料之外,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雯儿的性子,做不了皇后。”皇后看似风光,实则为众矢之的,劳心劳力不说,烧油便会落得个尸骨不全的下场,即便先皇后那般深受皇帝宠爱之人也不能幸免,她的女儿,实在不必来淌这摊浑水。
“雯儿嫁在宫里,有你护着,能有什么不妥?”陆云擎只觉得他越来越看不透林若萦,“雯儿自幼不能养在你身边,更是从未唤过你一声母亲,这个遗憾,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弥补么?”
“自然是想,可我更希望她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林若萦知道这会儿无论怎么解释,陆云擎都不会认同,只淡淡笑道:“待雯儿进宫再说吧,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