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值几天没查,某个傍晚温玉容忽然想起来瞧了瞧,发现除了当初姜氏、徐惜兰的48点,恨意值竟然又悄悄往上涨了涨,到了57点,也不知谁在暗地里那么暴躁,希望那人不要背地里扎她小人才好。
在郦师处治了两三日,卓有成效,温玉容的身子已经大好,只是六蛛毒依旧如跗骨之蛆,成了她心头的一个隐患。
她有心要揪出幕后之人,奈何她以往都呆在温府,便是出门左右也有人服侍,多半不可能是府外之人,可府内她真正同人撕破脸的少,忌惮她的人多,一时还真难查出是谁,只能叫纹绣暗自留心。
纹绣为她揉着肩,轻声说:“老爷夫人约莫最近几天就要回来了,您中过六蛛毒的事情,真的不告知他们吗?”
“不许说。”玉容闭着眼想事情,毫不迟疑地回答。
“为何不告诉老爷夫人呢,这样不是能方便大张旗鼓地去查吗?”纹绣不解。
“只同他们说是不当心吃了相克的食物就好,对外头也要这么说。既然要揪出那个人,就不能张扬,要让那个人以为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一个月过去,那个人发现我还没瞎,你猜猜对方会是什么心情?”
“害怕,慌张,不敢相信?”纹绣犹豫地说。
“也许那个人很镇定,但无论如此,对方必定会忍不住来查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温玉容走到窗边,手扶着窗框,缓缓说。
“奴婢明白了。”
两个人正说着,便见书雀面色慌张地快步进来,连声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小姐不好了?”玉容愣了愣,“哪个小姐不好了?”
前世没这一出啊?
“不是,是……”书雀缓了一口气,“是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教你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
“我刚刚去账房拿月钱,听老夫人房里的银杏姐姐说,京城里出了大事,相国府里遭了贼,丢了很要紧的东西!”
“唔。”玉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相国倒是没事,但是相国夫人……”书雀神情害怕。
“死了?”玉容接道。
“小姐您怎么知道?”书雀愣住。
“随口一猜,后来呢?”
“这事儿震惊朝野,陛下震怒,下令追查,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呢!朝廷里有的人说是左相那边的人干的,小姐,咱们二爷不就是左相门生么?”书雀有些慌,“您说万一他们跟左相对起来,咱们二爷会不会被牵连啊?”
“慌什么,二叔是左相张大人的学生,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只要左相没事,右相的人就拿他没法子。”
温玉容对于左相对二叔的护持没有丝毫怀疑,但这件事确实是两位相爷争端的开始。
左相虽然也称丞相,但地位无论如何是不能同右相相比的,就譬如右相可称为相国大人,但左相却不能,右相是百官之首,而左相则是辅佐之相,位居其下。
本该是同气连枝、相辅相成的两位丞相,在如今虽面上和气,私底下却已同水火,势不相容。
左相乃清流直臣,在朝中声誉极佳,他是天子的老师,他的学生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太子又将右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许是如此,令他误以为自己有了与右相抗衡的资本,但温玉容知道,如今的他,远远不足以同右相党羽抗争。
所谋之深远,必得徐徐图之。
“所以,在朝在野,最重要的就是耐心。”温玉容低声喃喃,如今的她,最需要的也是耐心。
暗自蛰伏,等待着露出獠牙的那一天。
如今将徐惜兰晾了有几天,也到了跟她好好叙一叙姐妹情深的时候了。
“纹绣,走,咱们去流芳苑瞧瞧!”
拂袖扬袍,温玉容朝门外走去。
“小姐,我也要去。”书雀扯着自家小姐袖子,腮帮子鼓鼓的。
“我瞧你这样儿不是要跟我去看望兰小姐,倒像是去撸袖子吵嘴的。”
书雀一下子像是被戳中心思的小虫儿,缩作一团,整个儿蔫了下来。
“罢了,同我们一起吧,只是不许冲着别人瞪眼。”温玉容对这个小丫头总是格外宽容,也有许多的耐心来慢慢教导,“越是不喜欢的人,越不能叫别人察觉你的厌憎,即便不能做到一视同仁,也不该将心底的喜怒表现得过于明显。”
“小姐也开始不喜欢兰小姐了么?”书雀直愣愣地问。
这等心思纯粹之人,反倒最能体会他人本心,一击即中。
纹绣一怔,刚想喝止这般悖主之语,却见小姐只是淡淡笑了笑,于是心底一颤,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主仆三人穿过长桥翠竹,踏过抄手游廊,步入流芳苑的后院。这雅苑分为三块,主人的闺房连同书房假山景林位于最南,西北处是奴仆的住所连着长柳湖,最东边便是一大片花圃、假山交错,雅致中带着诡奇独特,属于流芳苑的后院,直通向温玉容的檀溪苑,从前温玉容来看望徐惜兰,便是常走这条路。
“说起来,这里的名字还是娘亲起的呢!”
“是啊。”纹绣一听小姐提起,立刻便想起了从前,“流芳苑,寓意兰心流芳,夫人待兰小姐当真是视如己出,无一处不细致用心的。”
温玉容扯了扯嘴角,兰心流芳,这样美好的祝愿,终究是一厢情愿。
推开红铜木门,后院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无一丝声息。
“小姐,要不要跟里头通报一声?”纹绣到底还是觉得这样直接进去有失礼仪,纵使再熟悉,也不该失了应有的规矩。
温玉容微微颔首,看着纹绣迈着步子穿过假山,自个儿带着书雀寻个地儿观景,不知不觉到了假山最东处。
寻常时候她是不会来到这里的,或者说她从未踏足过此地,故而竟不知流芳苑中还有这般光景。
幽深清雅,隐秘难得。
“兰妹,莫要担心,一切有我在。”
正是再适合偷
欢不过的地方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温玉容百感交集,无尽的恨意夹杂着怒火让她浑身颤抖,她下意识地握
住怀中的匕首,紧紧的。
冷冷的光透过假山照在她的脸上,温玉容的表情冷厉阴森如同厉鬼。
良久,温玉容松开握着匕首的手。
“月郎,姐姐约莫是不会离开鄢陵了,你开心吗?”徐惜兰的声音清美动人,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兰妹,现在我的心中只有你。”男人的声音深情而温柔,宋月殊一向最懂得如何应对女人。
当一个女人提起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回应她的问题,无论是附和还是否定,这种时候只需要表露自己对她的爱意就够了。
自始至终,宋月殊从未对徐惜兰立过共度一生的誓言,也从未说过不会再与温玉容产生纠葛,他在数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是个再狠辣狡诈不过的男人。
“不能操之过急。”温玉容拉住忿忿不已的书雀,低声对她说,同时也是在叮嘱自己。
她很清楚宋月殊的薄情与歹毒,对付这种人,一定要一击致命,否则他的反扑必定会疯狂无比。
死前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在温玉容的脑海之中回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恨意,只能想象着亲眼见到宋月殊惨死的场景,才能稍作宽慰。
那一天不会太久。
假山之中的两个人还在说着悄悄话,徐惜兰发出细细的轻呼与笑呓,不用看温玉容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书雀紧紧攥着拳头,咬牙。
直到温玉容扯着她离开,书雀才愤愤道:“这两个不知羞耻、腌臜龌蹉的狗男女!那个宋月殊,当初您没出事的时候还巴巴的给小姐您送情诗呢!那副情深意切、深情款款的模样,亏我从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这个伪君子……无耻下流!去死去死!”
说着说着,一边捂着脸哭一边低声叫骂,“徐惜兰这个坏女人,小姐,我以前就跟您说她不是好人,她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情……”
听着书雀孩子气的话,温玉容反倒气闷不下去了,拿着帕子给书雀擦了擦眼泪。
“书雀,你觉得宋月殊是什么人?”
“坏人!臭坏蛋!”书雀气得满脸通红,恨不能冲过去揍他。
温玉容失笑一声,“那你觉得徐惜兰是什么人?”
“坏人!最讨厌最讨厌的坏女人!”
“那这个坏女人跟一个大坏蛋搅和到一起了,这个大坏蛋从此以后很可能都不会来纠缠我了,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书雀愣住,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这样。”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我……还是觉得他们对不起小姐,很生气,一点儿也不开心!”
温玉容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遇上这种事,谁能开心得起来呢?她也不过是劝慰书雀罢了。
若是前世她发现这种事,恐怕早已经冲过去揪出这二人了吧,没经历过病痛失明与颠沛流离之前的她,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眼底容不得沙子,可一个人经历过那么多的折磨,也该长大了。
不管不顾撕破脸,不想着后续结果就凭着一腔蛮用做事,终究是孩子的特权。
她如今的境地,已容不得她继续天真下去了。
纹绣满目忧愁回转过来,看着温玉容道:“小姐,流芳苑的大丫鬟余燕说兰小姐如今不在院里,正在府中花园采花研制胭脂膏子。”
书雀眉头一皱,“胡说!”
“书雀,回去再说。”温玉容低声道,“莫要声张,如今是在流芳苑,没有证据,说出去也没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