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雀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气了足足一路,晚上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夜里听着温玉容将流芳苑后院之事告知纹绣与青莺,还暗自偷哭了好久,整夜都没睡好觉。
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做事,一头撞进了装书册的篓子里。
“小冒失鬼,来这歇会儿,莫将我的宝贝书册都糟蹋坏了。”温玉容缓了一日,已恢复了心情,如今心里头想着的还是如何对付徐惜兰,并且揪出幕后下毒之人。
其实,设计对付徐惜兰之人已有眉目。
只是,需要更加严密周全些才好,毕竟还关系到恢复自己的声誉。
书雀耷拉着眉眼靠到温玉容怀里,整张脸委委屈屈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都不开心着,怎么想都觉得气闷和委屈。
既替自家小姐心疼和委屈,又被那无耻的二人气得头疼欲裂。
“小姐,您当真不生气么?”
“生气有用么?”温玉容翻着案几之上的花名册。
“可他们做出这种事,怎么能不生气?说不定……说不定在宋家那个王八蛋追求您的时候,徐惜兰就已经跟他纠纠缠缠做过那种事了,他们怎么能?”后面的话书雀已经说不出口,只是想想都觉得恶心欲呕。
“怎么不能?”温玉容说,“书雀,永远不要高估了人的下限,对付无耻的人,就该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手中动作一停,“找到了。”
“嗯?找到什么了?”书雀凑过去看,“小姐您从今天早上就在翻这堆东西,到底在看什么啊?”
“自然是有用的东西。”
书雀看着上面的字,低声念着,“茗儿,年十七,流芳苑……”
念完这一段,书雀好像明白了什么,“您是打算整治流芳苑了?”
“不。”
“不?”书雀想了想,“莫不成您是打算利用这个茗儿,来整治一下兰小姐?”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温玉容低声笑笑。
“奴婢一向都很聪明好不好,就是不如小姐这么聪明!”想了想,又犹犹豫豫地加了一句,“也比纹绣姐姐差了那么一点,还有青莺姐姐,除此之外,我最聪明了!”
“嗯,聪明的小雀,帮我准备一下晨会的账本和花名册,我后日要用。”温玉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个早上,腰都快麻了。
书雀眼睛一亮,“小姐您是打算重新开始掌家了?咱们不做闭门虫了?”
“什么闭门虫?”温玉容给她一个爆栗,“只是暂时在房内休息了一段时间罢了。”
“嗯!”书雀也不嚷着痛了,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兴冲冲跑出去拿账本去了。
“算起来,也到时候了。”
前世,正是这个时候徐惜兰邀请自己一同参加谢灵旋及笄宴,她可是打了好一番主意啊!
说到徐惜兰,徐惜兰便恰巧到了,娉娉婷婷弱柳扶风,很是娇弱迷人,眉眼之间更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想必昨日过得很是快活。
“兰妹妹坐。”
温玉容表情还算温和,正待说话,便注意到了徐惜兰身后的两个丫鬟,余燕冷肃,媚秋妖娆,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徐惜兰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互不搭理。
缓了缓,温玉容没做声。
徐惜兰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见温玉容目光扫过身后便不做声,于是浅笑着开了口,“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也无事。”温玉容一脸欲言又止之态。
温玉容若是有事还好,口说无事却又这般作态,反倒令人忐忑。
“姐姐,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许是我看错了。”温玉容笑了笑,“前日出了回门,路过浣衣所,撞见个丫鬟和外男纠缠,今儿一见妹妹……”
和外男纠缠?
徐惜兰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她自个儿做贼心虚,再加上温玉容说着前日,难免联想到自己,不由地觉得温玉容是在影射自己,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做得无比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更不可能被温玉容察觉。
忐忑的心悬起又落下,像是挂在琴弦之上随着温玉容的话语捻动,时时不安,仿若头悬利刃,让她坐立不安。
“姐姐许是看错眼了吧?”徐惜兰强笑着说。
“我想也是,余燕行事一向规矩,又和茗儿一样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等苟且龌蹉之事。”
听到是余燕,徐惜兰一颗心先是往下落了落,再听到龌蹉苟且之语面色微微发白,看向余燕,“你昨日可有前往浣衣所?”
余燕沉默。
徐惜兰原本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所有的丫鬟之中唯有余燕最得她信任,她是从来不能怀疑过余燕分毫,更不曾想过她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如今这令人煎熬的沉默,变成了令她难堪的沉默,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凝滞的不安氛围。
“说话!”徐惜兰有些恼怒,她这辈子最不愿的便是在温玉容面前落入下风,如今她的贴身丫鬟令她这般没脸,直叫她怒火满腹。
“回小姐,奴婢去过。”
余燕依旧冷着脸,她天性如此,是个不爱笑的性子。
另一旁的媚秋幸灾乐祸,“啧!余燕,瞧你平日端庄稳重,没料到也是个这样下作脏污的货色!”
她只顾着对余燕落井下石,全然忘了这话儿直将自个儿主子也一并骂了进去,将徐惜兰的颜面丢到了九霄云外。
徐惜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赏她一巴掌让她闭嘴。
媚秋平日里用这张嘴哄得她欢喜,如今也是这张嘴让她难堪,徐惜兰懊恼不已,早该将她赶了出去,省得人看得心烦。
“但是,奴婢并未与外男交谈。”
余燕本不愿多说,但眼见主子没了脸,便不能不说,“许是大小姐误会,您所见的丫鬟穿了流芳苑的衣裳,外头是不是还穿着一件月蓝的外袍,绣着杜若花与杜鹃?”
媚秋暗暗的讥笑一滞,面上划过一丝无措。
“正是。”温玉容道。
“这是怎么回事?”徐惜兰表情还算稳妥,并未有失态之色,只是语气之中难免带着一些隐怒。
媚秋这下子是再也笑不出了,又是惧意又是惊怒,两眼死死地盯着余燕,像是一条亮着獠牙的毒蛇。
余燕微微垂首,“是奴婢托了媚秋帮忙同浣衣所周管事商量,能否为您修补那件破损了的天彩绒袍子,那袍子材质罕见,绣制方法特别,周管事总说修补不好,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产生了一些纠葛,叫大小姐误会了。”
媚秋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还好余燕没将自己的事抖露出去,却没察觉徐惜兰看向自己的阴冷眼神。
“原来是这样。”温玉容并未在这件事之上多做纠缠,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果真如自己所料,便也不必再多做文章。
“兰妹妹,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说?”
徐惜兰勉强扬起一丝笑,好在温玉容主动提起,她才好说起这件事。
“姐姐,谢家二小姐明日及笄宴请了各家女眷,姐姐可要和我们几个姊妹一同前去?”
“我?”温玉容露出一丝犹豫与纠结给徐惜兰看,“可我如今这般情况,去了也是给人家找不痛快。”
“姐姐哪里的话,谢家与温家一向交好,灵旋小姐也是有名的才女,怎会虚听外界那般闲言碎语?为人品性眼见为实,灵旋小姐必定不是道听途说轻信他人之人!”
“妹妹说的在理。”
谢灵旋确实不是轻信他人之辈,可她钦慕于宋家公子宋月殊,又怎么可能给自己好脸色看?
徐惜兰确实能言善道,巧辩灵思,她可没说谎,哪怕是温玉容在宴上被羞辱,也与她无关,她只是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全而已。
“姐姐在府中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门散散心了。先前见姐姐那般可怖景象,妹妹真是担心坏了,好在只是食物相冲,不是害了大病,姐姐也该出门多走走,好歹转换一下心情,免得闷坏了。”
见温玉容有些犹豫,徐惜兰再度劝说。
说到先前可怖景象,血流遍地,徐惜兰真信了那庸医所言,以为温玉容当真是中了剧毒,再救不回来了,没料到过了几日就看见她又活蹦乱跳地出了檀溪苑散心,只叫她恨得牙痒痒。
温玉容多出来的恨意值,估计大半部分都是由她提供。
“妹妹说得有理。”
故作纠结几回,温玉容还是应了。
不应下这番邀请,温玉容怎能让徐惜兰见到之后的有趣景象呢!
徐惜兰不知温玉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劝动,得意之中又带着一丝轻蔑。
她温玉容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温玉容跪在自己的面前,卑微又低贱地尊自己为主,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该是她徐惜兰才对!
离开檀溪苑,媚秋谄媚地凑上去说着讨喜的话,却换来徐惜兰厌憎的目光,傲慢又冷冽。
“回去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