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具男

由于两位当事人的默认,沈钺和许言轻的婚事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林夭对一切修道之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听说与否对他并无影响,穆安则有些尴尬,想着自己前两天还在怀疑这姑娘对沈钺的居心,结果两天后她就要嫁给沈钺了……

姚玉儿态度不变,对这门亲事始终持不认同的态度,奈何人沈钺的亲爹亲娘都已经同意了,她的意见自然也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至于陈嫣……

她恨得几乎要咬碎自己满口的白牙。

她盯着许言轻的背影,脸上是欲生啖其肉的恶毒。

许言轻被她盯久了,慢慢就习惯了。

又过了两天,沈母开始叫上她去城里各大酒楼试菜。

许言轻十分好养活,又不挑食,沈母问她啥她都说好吃,腮帮子鼓的跟只小仓鼠似的点头,看的沈母又是想笑又是无奈,嗔怒着瞪了她一眼。

恰好沈钺顺路来看她们,沈母冷下脸佯装生气的推了许言轻一把,待儿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一脸茫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许言轻后,嫌弃道:“你们俩自己打发时间去吧,可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

“啊?”许言轻愣愣的嚼了两下嘴里的鱼肉咽下去,疑惑道:“不需要我试菜了吗?”

“……不用了!”沈母没好气道:“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哦。”许言轻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眼珠子转来转去瞥见沈钺带笑的眉眼,又欺软怕硬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话音刚落,沈钺倒是听话的闭上了嘴,一旁的沈母跟华容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

“快走快走快走……”许言轻脸红,推着沈钺往外走,临出门前脚步不知为何又犹豫着慢了下来,被身侧的沈钺瞥了一眼,耐心道:“还有事吗?”

两分钟后。

许言轻抱着沈钺特地又折回后厨打包来的糕点心满意足,时不时投向沈钺的目光里写满了“小伙子干的不错”。

沈钺失笑,终于懂了许言轻为什么会有“万一我们流落街头”的担心——照她这么个吃法,吃空沈府不是梦。

沈钺被自己想象中球状的许言轻给逗乐了,然后不出意外的被第六感极其准确的许言轻上下打量了一番,故意压着嗓子问:“你是不是在笑我?”

“怎么会?!”沈钺佯装受伤,趁她眯着眼怀疑又顺手从她怀里顺走一块儿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临安不愧是帝都,繁华程度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许言轻自穿书以来头一次浑身轻松的在街上走,很快就被满目的新奇玩意儿吸引了目光,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沈钺慢条斯理的在后面跟着,见她玩的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心底一瞬间甚至涌出了假使日子能这么继续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他走了会儿神,再抬眼时就见许言轻在这段时间里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这会儿正“嘿嘿”笑着道歉。

“不好意思。”许言轻尴尬地退后两步,躲开面前那人扶着她小臂的手。

“没关系。”男人好脾气的笑了一声,身影很快又重新没入人/流。

沈钺微微眯眼,隐约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只是不等他想出答案,许言轻已经又跑了回来。

“太尴尬了,”她苦着脸吐了下舌/头:“我刚刚差点把汁全洒人家身上……啊!”

说着张大了嘴。沈钺回过神来,不明所以的重复她的动作,然后下一秒嘴里就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填/满了。

他下意识合齿,锐利的齿尖咬破软软的外皮,舌/尖立马被涌出的汤汁烫了一下。

“哈哈!”许言轻幸灾乐祸的挂在他胳膊上大笑:“是不是特别烫?我刚刚也被烫到了!”

……

所以你是因为自己被烫到了,所以故意来害我的吧!

沈钺没甚表情的看她,直看得许言轻假意收敛了笑,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我可怜的钺儿,怎么就被烫到了呢?来,给姐姐看看……”

她试图哄骗沈钺跟着自己一起伸舌,却见沈钺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然后粗暴的伸手把她的脑袋扭到了另一边:“快看!那儿有人在卖艺!”

许言轻:“……”

呵!我一个连千年蛇妖都见过的人,会对这些个东西感兴趣吗?

她顿了两秒,指着正在用红/缨枪顶喉的人问:“你会这个吗?”

沈钺摇了摇头。

“那光脚踩钢刃呢?”

“不会。”

“胸口碎大石?”

“……”

沈钺默了一会儿,突然探出舌面把脸凑到许言轻跟前,面无表情道:“我被烫着了。”

……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许言轻脸色一瞬间涨的通红,果断伸手把沈钺的脑袋转向了另一边:“看!那里有美人在跳脱衣舞!”

许言轻当然是在说胡话。

两人互相伤害了一波,心满意足的回府去了。

穆安和林夭正在探讨临安界内群妖尽肃一事,许言轻听了两耳朵,又庆幸起当日沈钺没有找穆安帮忙来。

穆安见着她还是忍不住尴尬,动作颇为局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没话找话道:“你们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和姚玉儿、林夭、陈嫣四人本来是打算在沈钺婚宴当天、喝完喜酒就走的,去和沈家二老请辞时,许言轻就在旁边站着,听他们这么说,心里不舍的同时又有种上学时考试作弊没被发现的庆幸——沈钺既已成亲,自然不适合再跟着他们走南闯北,如此一来,不就相当于把沈钺黑化的可能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许言轻头一次切实感受到了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然而这念头刚在她心里闪过,她那危急时刻永远派不上用场的垃圾系统就说话了,像是在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一般,系统用干涩而无感情的声音道:“警告,宿主必需遵循原著剧情线。”

“哟,你还在呢?”半晌,许言轻出言讽刺:“你今儿要是不出这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她挑了一下眉,把沈钺似笑非笑的表情学了个八成:“现在才说这话有点晚吧?我跟沈钺成亲走原著线了吗?沈钺中途回家走了吗?林夭莫名其妙出现在临安是原著剧情吗?”

“剧情早八百年改的作者亲妈都不认识了好吗!”

她最后“啧”了一声,一锤定音。

系统毫不心虚,在一阵理直气壮的电流声后,重复道:“警告,宿主必需遵循原著剧情线。”

许言轻:当事宿主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在心里又讽刺了系统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那个……”

在场数人的视线齐刷刷朝她投过来。

许言轻停了停,语气艰难:“我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几次远门,还挺想跟穆大哥他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的……”

她越说越心虚,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看就要受不住这群人探究的目光又委屈巴巴地看向沈钺。

沈钺回视她,两秒后调头道:“嗯,我也想继续和穆大哥他们游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钺他们先在沈府办婚宴,待婚宴结束后,再和穆安一行人一起上路。

说话间沈钺又看向许言轻。

许言轻眨眨眼,露出了一个颇为心虚的笑。

沈钺便摇摇头走近她,一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早点回去歇着吧,过两日就又要忙起来了。”

许言轻“哦”了一声,知道他说的是婚礼事宜。在此之前,许言轻对“成亲”这两个字始终没什么具体概念。

她长于21世纪,现代人对结婚成家不如前人重视,以致她一直没意识到嫁给沈钺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向来看她不顺眼的陈嫣某天晚上突然敲开了她的房门,然后扭扭捏捏的给她道了个歉。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她抬了抬下巴,连道歉都是趾高气昂的:“但看在沈钺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不过你以后要是被我发现做了什么对不起沈钺的事,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顿了顿,磨蹭着从袖口掏了件银饰递过来:“我们是朋友了。”

姚玉儿一直是个别扭的姑娘,鲜少有这样有话直说的时候。许言轻怔怔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盯着她离开时不自在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成亲意味着从今以后和另一个人交织在一起的生命。

像两根原本毫无交集的线,突然打了个结。

许言轻在门口又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衣襟染上了淡淡的湿意才转身往屋内走去。

以往看小说的时候,作者总喜欢花大量笔墨在古代婚礼的繁琐上,导致在经年博览群书的经验下,关于婚礼的具体流程她丁点没记住,却牢牢把一个“累”字印在了脑海里。

许言轻想了一会儿,觉得依照自己的饭量,在婚礼途中难保不会饿,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肚子叫又未免尴尬,所以她十分机灵的事先在婚服里藏了不少零嘴,想着等饿的时候偷偷吃。

然而不知是因为她本来就住在沈府,还是因为沈母心疼她,小说里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她都没有体会到,只是被领着去前院拜了堂,便又被送回了房间。

一点结婚体验都没有。

许言轻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揪着盖头上的流苏玩儿。

房门像是一道屏障,将室内室内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许言轻听到门外响起的推杯换盏声,莫名觉得屋内安静的有些过分。

她脚尖点了两下地,突然出声:“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是有点儿。”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话音刚刚落地就听许言轻一把掀掉了头上的盖头,然后呼吸蓦地一滞,搁在床侧的双手握成了拳。

“还不错,”停滞的空气被一道低沉的笑声牵动,不知道倚在窗边站了多久的男人在重新流转的空气中笑道:“比我想象中发现得早。”

许言轻没吭声,表面上冷静淡定的盯着对面的男人,心里却把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盖着盖头看不见,你也瞎了吗?屋里这么大一个人都不提醒我?”

“我又不是人,本来就没有眼睛。”系统振振有词的狡辩道:“我是靠扫描周围环境,根据红外热成像原理判断是否有生命体存在的,红外线没有检测到他的存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

许言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她沉默半晌,抬起下巴看向对面的男人,尽量让视线从上而下扫过男人全身。

这是她从姚玉儿那里偷学来的小技巧,可以有效的虚张声势。

男人见状笑了一声,不大的声音缓缓穿过脸上的白色面具。

那是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上面什么花样都没有,只在眼睛的位置挖了两个洞,露出男人黝黑的瞳孔。

许言轻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确定原著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面具男”出现。

所以……这又是什么偏离原著剧情线的新走向?

她脑筋转得飞快,试图猜出面前这人的身份,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压着嗓音居然又笑了一声:“别猜了。”

他垂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摆,捋平上面的褶皱,然后迈开长腿慢条斯理的朝床上的许言轻走过来。

许言轻脊背一僵,下意识坐直了。

男人一边靠近她一边慢悠悠道:“你猜不出来的……倒是你……”

他意味深长的停了两秒,幽深的眸子透过面具的两个小洞直勾勾地缠上许言轻:“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他一步步走近床边,许言轻就一点点将下巴上抬,确保自己的视线始终跟着那人的脸,然后在他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她手里握着的是之前姚玉儿送她的银饰,原本装在袖子里,在那人向自己走来的功夫慢慢滑至手心,又借着系统能做到的极限在男人靠近的刹那对准他的眼睛扔过去。

她心知自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因此也没打算硬拼,只希望趁他愣神的瞬间跑出房间,却不料她才刚从床上起身,一只手便蓦地拽住她的双手,并反扣身后。

许言轻:“……”

“你不是说你能帮我拖住他,好让我跑出去找沈钺的吗?”

良久,许言轻在心里问。可惜不及这垃圾系统回话,男人已经绕到了她面前,然后一手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脸,问:“你在问谁有没有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