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川不知道,原来平日看似迷糊的梨舟,竟然还会验尸之法。更让他不曾想到的,明明想要置他柳家于死地的县令大人,竟然答应了重验的要求。
他看着目不斜视的梨舟,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却发觉眼前冷寂淡然的女子隔了自己好远好远,远得似乎从未看清。
他想,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一段属于梨舟的年华。
其实事远没他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十日前,梨舟夜里暗访了县令大人。
彼时县令正抱着自己的第九房小妾吃酒,一抹红影突然从窗口飞跃进来,他以为是仙子下凡,惊讶得呆住,还是小妾尖叫出声唤回了他的神思。
不过梨舟一开口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要么放了柳洛川,要么你死。”
明明是那般娇态极妍的佳人,偏偏无由让人生出惊恐之感,似乎她动动手指头,便能收了他的命。
遣退小妾,县令大人摸了把汗,讨笑:“不知这位女侠和柳家有什么渊源,有话好说嘛。”
“我么。”梨舟上前两步,在县令发白的面容中停下脚步,弯起唇角,“我叫梨舟,我是少爷的丫鬟。”
明明是一句简单至极的话,县令却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了一眼,低下声道:“姑娘可是上面那位?”
梨舟抿唇,不答话,只露出浅浅的笑,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
“哎哟,真是姑娘,这是上边新的命令吗。”
梨舟依旧不答,只轻微点了点头,县令立即喜笑颜开,拱着手连连应答:“是,是,是,下官知道怎么做了,姑娘只管行事,下官定当配合。”
梨舟走后,县令去了书房,发了封八百里加急信函,几日之后收到回信,是一幅画卷,画中女子一袭红衣,青纱罩脸,那双眼亮若晨星。
县令连连点头,放下心来:“果真是这位大人,还好没得罪。”
之后,便有了开堂再审,重验尸身的事情。
刘三的尸身很快被抬上来,仵作得了县令的吩咐,赶紧递上验尸手册,站在一旁低头沉默。
梨舟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皓腕来,纤手翻看了刘三的尸检报告,眼眸透亮。
“这尸检报告上说,刘三是因为服了柳家开的药,导致中毒而亡,杨仵作,你可曾检验了刘三所服何药中毒?”
“是砒霜。”
“哦?那可奇怪,柳家擅医,自然知道多少分量的砒霜能治病,多少分量的砒霜会要人命,不可能在这地方出现误差,导致病人误食中毒,大人不觉得这其中有隐情吗?”
她掀开尸身白布,用沾了桉树水的棉布缓缓拭擦刘三的胸口,那青白的尸身竟渐渐呈现出道道伤痕来。
“死前造成的伤痕,死后用桉树水拭擦才能显现出来。如此严重的伤痕,可见死者死前曾剧烈挣扎过,若是自愿服药中毒而死,怎会有如此伤痕?杨仵作觉得呢?”
“是,是,姑娘所说完全正确。”仵作抹着汗点头,神色慌张。
梨舟笑了一下,拿起刀片,竟是要缓缓划开刘三的尸身,在场的人都咬牙别过头去,唯有柳洛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面色复杂。
“胃中无毒,只有喉咙残留毒药,说明死者是死后被人灌毒。再看死者的眼睛,眼瞳大睁,瞳光涣散,嘴唇旁有瘀血,杨仵作,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说明死者是被人捂住嘴窒息而死……”
梨舟看向高坐的县令,笑的温雅:“那大人,如今可以重新断案了吗?”
柳家脱罪,柳洛川和柳振东被无罪释放。
柳洛川回到家时,梨舟红扑着脸站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伸手就能触上她的身体,然柳洛川并未那么做,只笑看着梨舟。
“小丫头,还不错嘛,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能耐。”
梨舟拍拍心口,娇憨的吐了吐舌头。
“少爷,吓死我了,还好成功了。”
公堂上从容不迫,指点天下的女子已经不复存在,她在他的面前,依旧是只有单纯心思的傻丫头。
“丫头,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便是。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少爷我也给你摘下来。”
“什么赏赐都可以吗?”她瞪着水灵的眼睛,咂了咂嘴,一副狮子大开口的模样。
“当然!”
她踟蹰半晌,满面羞涩地开口:“那少爷,可以娶梨舟为妻吗?”
那样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的样子,柳洛川一辈子也忘不了。
柳家举行了一行盛大的婚礼,柳家少爷娶了丫鬟梨舟为妻,一时传为佳话。
整场婚礼,新娘子都是牵着红绸,没让人碰上她半片衣角。
春宵之夜,柳洛川想,自己大概是这天底下最憋屈的新郎。没有交杯酒,没有洞房,梨舟蜷缩在床角,可怜兮兮地看着欲哭无泪的柳洛川。
“少爷,你不能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