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府中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正好,她可以按照三姑娘的吩咐把这个包袱送出去,悄无声息的,再回来,所有人都不会发现,包括夫人。

这么想着,她的步子更快了些,向着大门走去,她要快去快回。

像是没头的苍蝇,她直奔着大门,全然没看到一旁的吴伯,吴伯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眼睛还好使的很,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抱着个包袱,一把就将她拽了过来,带去见夫人。

周夫人冷眼看着,那瘦弱的身子不住的抖动,这是个瘦小的丫鬟,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竟如此胆大包天,将手伸到了主子家的嫁妆上。

“陈嬷嬷,抬起她的头来,”周夫人微转了头向一旁吩咐道,陈嬷嬷应了一声,走下去,她一向是个心软的,这府中的小丫头,说起来都能当她的孙女了,平日里有个什么不稳当的,她都给遮过去,叫她们免受责罚。

可是这个丫鬟犯了大忌,老爷和夫人一向厚待下人,吃食穿戴上算是这京城独一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不知道感恩戴德尽心回报,反将手伸到了二姑娘的嫁妆上。

她心里带了气,走到那丫鬟身边用力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好让夫人看清楚她的面容。

头皮上钻心的疼痛袭来,清月低呼一声,不得不顺着身后的力道将头抬起来。

正午的日头晒着,地上的石板早已变得滚烫,她跪了这么久,膝盖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的身子向后挺着,双手用力的撑在地上才不至摔倒。

头顶钻心的疼痛连带着指尖传来的热度感让清月猛的清醒过来,她的头发被陈嬷嬷拽着,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着眼珠子,向四周打量着。

周夫人端坐在上首,在她身旁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一手插着腰,一手还对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

借着眼角余光,她能看到一旁的空地上,聚集着府中所有的下人,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伸长脖子打量着她,有那站在后头的看不真切,急得抓耳挠腮,直抓着身旁的人问个不停。

王嫂子早已站到了人前,在看清楚她的长相之后啧啧连声,用力的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脸的嫌恶的样子,转身和身后的两个婆子议论去了。

虽说王嫂子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是她嗓门大,不出一会众人都听到了她的说话声,慢慢的指责声一句句传到了清月的耳朵里。

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着那一时糊涂,她干了这么件蠢事,这下别说三姑娘了,她在这府里必定待不下去了,看周夫人那气愤的样子,这顿板子是少不了了。

越来越大的声音让清月羞的无地自容,偏偏被陈嬷嬷扯着头发,丝毫也不能动弹,王嫂子看起来比周夫人还要气愤,跳着脚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整个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周夫人在看清楚下面的人时心里也是一惊,这个丫头她有些印象,是周卉身边的,她前一个丫鬟因身染重疾被送出了府,这个是陈嬷嬷做主刚从外面买进来的。

她揉了揉额头,这些日子,自筠如赐婚以来,虽说是件喜事,可她一直绷着,没一刻放松的时候,如今又添了这事,她脑中有些烦乱,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

这件事是周卉身边的丫头做的,想到这儿,她不禁在心里冷笑两声,当年的事她还记着,周卉的生母,当初挺着肚子来府上闹,若不是公公拼死拦着……

周夫人又叹了口气,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到此时,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见过了这么多内宅纷争,那个丫头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王嬷嬷,”她有些无力的喊了一声,这内宅的勾心斗角,她厌恶极了,好在这些年老爷严于律己,除了已经故去的胡氏,这府中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可先如今,是她疏忽了,竟没发现,一向乖巧的庶女,竟生了这样的心思。

“哎,夫人,”一个婆子走上前去低低的应了一声。

“让众人都散了吧,”她呼出了憋在心中的一口气,“还有,将这个丫头带到我院中,我亲自审,去将老爷请过来,这件事,还需要他拿主意。”

已经正午了,下人们手头的事停了这半日,又瞧见了这出热闹,此时都满足的散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朝清月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捂嘴和身旁的人又说了起来。

直羞的清月想一头撞死了去。

周卉在房间里焦急不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凳子上像长了针似的,还没坐一会便立马起身,在不大的屋中来回踱着步子,额头连带着身上都出了一层汗,可她顾不得这些。

清月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按理说这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功夫,她不禁联想到最坏的打算,若是清月被那老婆子抓到……

一念至此,她像是支撑不住似的,眼前一黑就要向后栽去,可她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凳子上坐定,她要好好的想想,若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要怎么脱身。

父亲,父亲是不会护着自己的,这偌大的府中,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嫡母所出的孩子和父亲才是一家人,而她,是多余的那一个。

想到这,她内心的慌张害怕被愤怒所取代,连带着府外的刘娘子,她最恨的就是那个女人,自己今天所有的悲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内心的火烧着,眼前一切不顺眼的事物都想通通毁灭掉。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四周都静悄悄的,她听的格外清楚,随即清脆的声音响起,“三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像是兜头一盆凉水般,将她内心的火一瞬叫浇了下去,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她的手掌紧紧的攥着,指甲都快要陷入皮肉中去,可她丝毫的疼痛也感觉不到,恐惧的情绪再一次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