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掐死还是醉死

但好在有王德宝的说法,岑教管长跟史炎之间有点交情的,至少史炎不会认同把岑教管长扯进来吧?

王德宝继续轻声问:

“殷哥儿,你说句真心话,在你看来,这个倪尖头到底是因什么死的?”

“什么倪尖头?”殷瑞没听明白。

王德宝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人长得有些尖头尖脑,他姓倪,我忍不住这样叫了,也是对他的不敬,还是称他倪先生为好。”

殷瑞心中暗暗惊诧,虽然王德宝把倪尖头说成姓倪的长得尖头尖脑,但殷瑞知道倪尖头是一个固定用词,其实是一种鱼,有些地区叫华尖头,实则是感鱼。

把尖头尖脑的倪先生跟感鱼联系起来,倒也是一种形象的联想,怪滑稽的。

当然殷瑞知道王老板的重点,不是真的关心倪先生死因,而是在试探他殷瑞对倪先生之死的看法。

倪先生到底怎么死的,王老板其实并不关心,反正有个客人死在他客栈里,无论怎么死都是死,事情出了,王老板知道他作为店主难逃责任,问题在于别人给他安个什么样的责任。

责任可大可小,这个责任认定是巡捕官的权力,但如果住客们能站在他这一面,完全帮他说话,也可能会改变巡官的责任认定,对店主有利。

殷瑞反问:“我怎么看待倪先生的死因,有啥要紧?你没听顾巡官骂我们了吗,说我们私自拿出结论,是可笑的,不自量力,我们还能说啥?”

“可我看出来,顾巡官对你,比对别人不一样。”

“啥地方不一样?”

“她好像特别重视你的意见。”

殷瑞得承认,确实如此,有关住客和店主讨论出个结论,顾盼盼听了明明反感,但她不计较是楚先生的说法还是吕先生的说法,对他们无视,只盯着殷瑞,要他拿出确切说法。

但这种重视不是什么好事,是她要抓我把柄,想把我拉进嫌疑人里而已。

所以殷瑞决不会对倪先生死因再作什么推测。

不过他倒想听听王德宝是什么见解。

“王老板,你有什么具体看法?你说倪先生是自己死的,他到底会不会是自杀呢?”

“我也难说呀。”王德宝晃着脑袋。“应该是病死的吧。”

“为什么觉得他是病死的?”殷瑞问。

王德宝迟疑一下,“如果是自杀,那得有自杀的痕迹吧,可你看看,似乎没有吧,他就那么直挺挺睡着,连个挣扎的迹象都没有,怎么像是自杀呢?”

殷瑞点点头,认为这个说法是对的,倪先生是好好躺着的,如果不是确认他死了,粗粗一看他是睡得正酣。

他的面色也不是死亡的惨白或晦暗,而是一片红润。

“他应该不是自杀,而是得病而亡。”王德宝絮叨着。

“得了什么病?”

“当然是急病吧。”

“哪一种?”

“那就多了,我们都不是郎中,看不出来吧,胡猜也没什么准儿。”

殷瑞嗯了一声,“是呀,我们胡猜真的没用,还是等巡官来下结论吧。”

王德宝却明显有些不放心,“巡官一定要你说说,你怎么说?”

“实在要我说,我就说说。”

“你会说什么?”

“随便吧,我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来,两人赶紧停止交谈。

上来的,仍是顾盼盼。

“好了,史署长来了又走了,现在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殷瑞,你想好了吗,说说倪先生的死因。”

殷瑞略有些小失望,要是史炎留下来,会不会跟顾盼盼的做法有些区别,不再死死咬着自己,非逼自己对倪先生之死发表意见不可?

但也未必,史炎的观点,可能跟顾盼盼一致,上次他被拘去巡捕署接受审问,史炎一言没发,任由顾盼盼审,说明这一点。

殷瑞只能继续跟顾盼盼周旋。“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呢,我不是侦探,不是你的下属。”

“因为我知道,对倪先生的死,你一定有自己的看法,叫你说你就说,把你的真实想法吐出来。”

殷瑞指了指倪先生的尸体,对顾盼盼说:

“我对倪先生的死确实有看法,但真要我说,也得有个时机,不是现在。”

顾盼盼嘲笑:

“好大的口气,让你说点真实看法,你还要讲条件,说什么有时机,什么时机?你不会想着请你吃顿大餐,酒足饭饱再侃侃而谈吧?”

“我说的时机,是指等你们长官们作出结论后,我再来谈。”

顾盼盼更惊讶了,“我想你搞颠倒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呀,是咱们的头头?还在等我们这些属下们发表完意见再作最后的总结发言?”

“这我不管,反正你要求我说,我同意,可如果你不答应这个条件,那我就不说了。”

“为什么不能马上说而要拖到最后,是不是要见风使舵,听我们说出真相,你再给点附和而已?在我们没发表任何观点前,你就不肯说真实意见?”

“是的,我怕说出的观点不中你的意,会被你抓住把柄。”

殷瑞坚持着,顾盼盼也没办法了。

“好吧,我先来拿个结论,我说完后,你必须立刻说你的看法,如果再耍滑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殷瑞心想你本来已经把我收拾惨了,还想怎么收拾我?

现在且听顾盼盼会拿出什么高见来。

顾盼盼指了指倪先生的尸体,又开始高谈阔论——

总的来看,死者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工具,如果是非专业人士,一定不觉得这是个他杀现场。

你们作出他自己死亡的结论,肯定也是据于此的对吧。

假如房间内有把刀斧,或棍棒啥的,傻瓜也能作出他杀的结论,问题是不见任何凶器,所以你们一致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完全是先入为主,经不起事实考验的。

因为他杀,不一定非得用刀斧棍棒吧,作案工具的选择性很多,比如银针,小毒刺,甚至可以简略到手。

凶手可以不拿任何器具的,徒手就可以杀死一个人。

你们不会否定这些个可能性吧。

对死者的死,我们先排除工具所杀。

现在来探讨一下,光用手的可能性。

用手杀人,无非是掐住死者的脖子,让死者窒息而亡。

那么我们来识辨一下,死者的脸部是什么状况呢。

假如是窒息而亡,脸部会是这种样子吗?

顾盼盼说到这里,指着殷瑞问:“还是你来回答吧,假如倪先生是被凶手掐住脖子,窒息而死,他的脸色会呈现这个样子吗?”

殷瑞摇摇头,“我没见过被掐死的尸体,所以不敢断定被掐死的死者是什么脸色。”

“你不是说爱看侦探小说吗,这种情节在侦探小说里常能见到吧,再说你就算不看小说,也可以凭想象来作出回答的,反正你那么聪明。”

殷瑞说声好,“顾巡官一定要我说,那我说说我一点粗浅的看法,说错了,你不要嘲笑。我认为,倪先生这个脸色,并不能证明他一定是被人掐死的。”

“你的意思他不是被人掐死?”

“不,我并不认为他被人掐死,也不认为他不是被人掐死。”

顾盼盼感到意外,歪着头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模棱两可的?”

殷瑞指了指倪先生的面孔:“从脸上,很难判断他是否遭人扼喉。”

顾盼盼质问:“你的意思,即使他确实被人掐死,也会是这种脸色,而不是另外的?”

“是的。”

“可是如果一个人被掐死,脸部不是应当充血,从而发紫,并且会肿胀的吗?”

“这是一种状况,但并非只此一种,要看凶手怎么掐的,假如掐得有技巧,根本不会造成死者呼吸不畅,脸部充血肿胀,死后就不显示发紫肿胀状的。”

顾盼盼哦了一声,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那你说的技巧,又是指哪一种,具体怎么操作?”

殷瑞脑子里闪过一个恶作剧,差点嘲笑地说,我可以拿你的脖子,给你演示一下。

我来掐你,你可以照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充血,会不会肿起来。

当然这种嘲讽话是不可以出口的,他才不会笨到忽视顾盼盼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现在他是在接受这位女巡官的“调查”呢,说话一定要小心。

殷瑞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说:

“这正是我从侦探小说里看来的,是不是作者虚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验证过,据说人的喉部也是有穴位的,只要穴位被人用手指钳一下,就全身发麻,不省人事,如果不及时得到施救,就会死亡。”

顾盼盼连连摇头,讥讽道:“你这完全是屁话,根本没这种说法的,哪本侦探小说里会这样写呢,蒙人嘛。”

殷瑞摊摊两手,“那就对了嘛,我说的是屁话,完全不对的,可并不是我硬要说成倪先生被杀,而且可以用手掐死,好像这是顾巡官你说的吧。”

顾盼盼这才知道殷瑞是借她的说辞来反她,不由皱了皱眉。

“好吧,倪先生是被人掐死这个推论,我们先不确定下来。再说说另外的可能性吧,你认为,倪先生死于什么,才会呈现这种脸色呢?”

“喝酒。”

“喝酒怎么会死?”

“醉死的嘛。”

顾盼盼咧咧嘴,“你是看他脸色发红,就认为他是醉死的吧?那也可以,但是,他为什么醉死,这个原因你想过吗?”

殷瑞知道她所知是哪方面,干脆给她捅出来,“喝酒嘛,只有两种方式,一是自己喝的,二是被人灌的。”

顾盼盼立刻两手一拍,“好,说说被人灌的,具体会怎么灌,是强灌,还是诱灌?”

“强灌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倪先生是男的,如果他不愿意喝,也是要抵制的,可是好像没人听到他在夜里曾叫嚷过,说明他没有反抗过。”

“那就是诱灌,是陪他一起喝酒,把他灌得烂醉如泥吗?”

“应该是吧。”

“灌醉以后呢,凶手又会有些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