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都算是认得了,打个招呼也是应该吧,再说有关两家学院被煞气围绕的说法,正是出自壮和尚之口的,如今看来还是相当有说服力。
两个学院都出事了,死了人,还各有男生女生受冤枉。
济严寺到底有几个和尚?反正殷瑞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两个,一个瘦和尚,一个壮和尚。
而壮和尚曾说是寺中僧人夜观气象看出两个学院问题的,到底是哪些僧人,是他们两个,还是有更多的和尚。
还有那个巨大的谜团,就是瘦和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成为所谓他殷瑞的作案同伙?
这些疙瘩都没解开。
殷瑞正想站起来出去,忽然又瞟见,在街的对面,又有个光头人走过。
那是一个瘦子,穿着短坎肩,右肩上还背着个小包袱,看起来好像是个码头扛包的苦力路过的。
可是殷瑞一眼认出,不正是瘦和尚吗?
而瘦和尚好像一心走路,并未朝小酒馆这边瞟一眼,心无旁鹜地走过去了。
殷瑞赶紧坐下,把头放低点,以减小自己的目标。
他又注意着壮和尚,想知道壮和瘦两和尚有没有眼神交换,但感觉壮和尚也不朝对面瞧,我行我素,在接过小二送来的酒碗后,连坐都不坐,直接就一口气将酒喝干,从破衣兜里掏出几个铜板付了账。
然后壮和尚就走了。
一时间,殷瑞不知怎么办,两个和尚,瘦的是往西走的,壮的往东去的。
济严寺在城西,很容易叫人猜到,瘦和尚可能是回寺,而壮和尚则还继续在城里逛一阵子吧。
那么跟踪哪个呢?
两相比较,瘦和尚的重要性远胜壮和尚吧。
至少殷瑞跟壮和尚打过交道,有过比较深层的交谈,而跟瘦和尚,只有上次跟平之路去济严寺,碰到过一次,那次瘦和尚遭平之路发怒斥责后,也只说了两三句。
而自从在巡捕署接受审讯后,殷瑞一直想找瘦和尚,当面对质一下,却一直没机会,现在是不是正合适?
对,还是跟踪瘦和尚重要。
殷瑞就站起身走出草堂酒馆。
他站在门口先向东一望,只见壮和尚大步走,甩着两只手,好像喝了酒挺过瘾,心满意足,脚步生风,走得很快。
再向西望去,看到瘦和尚停在一家铺子前,正在跟柜台里的人交谈着。
殷瑞一看很是惊诧,那家铺子挺特别,是卖寿品的。
和尚怎么在寿品铺前驻足呢?他又不可能买寿品。
再瞧一下铺子里的人,殷瑞更惊奇。
是一个女人,可能是铺子的老板娘吧,穿着大红的无袖斜襟绸衣,头发梳成高髻,还插着两枚珠花,白皙脸上还涂了一层薄薄脂粉,抹了口红。
不说浓妆艳抹,至少也是作了精心妆扮的。
她手里摇着一柄花青团伞,姿态妩媚而欢愉。
其实殷瑞也理解老板娘为什么这么打扮,本身卖寿品就显得阴气阵阵的,一般人经过铺前都不敢朝里瞟一眼,觉得不祥要快步走开。
老板娘打扮漂亮点,可以抵消人们的畏惧心理,让生意好做点。
但在殷瑞看来,此时铺子前的情景极不协调,很别扭,柜台外站的是一个和尚,里面站的是打扮艳美的老板娘。
和尚到底跟老板娘说些什么?
老板娘有没有识出这个光头是和尚,无非穿了俗衣而已。
殷瑞没走过去,也听不清他们谈些什么,和尚是背对他的,他能看到老板的正脸,但又感觉不出老板娘脸上是什么表情。
如果这两人只交谈几句,和尚马上走了,那就没啥,有可能和尚只是问个讯,或者打听个事啥的,没有特别之处。
但他们的交谈并没那么快结束,这就让殷瑞感到奇怪。
好像,是在窃窃私语?
总感觉他们在讨论着什么。
一直等了好几分钟,才见和尚离开寿品铺,继续沿着街向西走。
殷瑞在后面跟上去,尽量保持一段距离。
他跟到寿品铺的位置,朝铺子里张一眼,老板娘进去了,他想了想,要不要向老板娘打听一下,刚才那人是谁,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又觉不妥,打听要有理由,你的理由是啥,说不清正当理由,反而引起老板娘的警惕。
索性就不管,继续就跟下去。
但就在殷瑞跟了半条街,只见瘦和尚忽地钻入一条弄堂里去。
他跑到弄堂口,正要进去,却从里面出来了壮和尚。
壮和尚伸手一拦,开口说道:“殷兄弟,你还是不要跟了。”
乖乖,原来自己盯梢,被他们发现了。
殷瑞不解地问:“我看你往东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壮和尚摊摊两手:“是不是看我们是东西两个方向走的?我还以为你会跟着我的,没想到你跟着慧一了。”
“那个瘦和尚叫慧一?”
“正是。”
“你呢,法名是什么?”
“慧二。”
殷瑞顿时疑惑:“难道他比你大,你比他小?”
“是啊,他是师兄,我为师弟。”
殷瑞趁机问济严寺到底有几个和尚?慧二说曾经有五位,但现在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两人了,其余三位老僧俱已圆寂。
“难怪你们会出来逛街,是因为寺里缺了上年纪的高僧,没有师父级别的管束你们,可以我行我素,想逛就逛。”
慧二摇着头说:“请你别误会我们,其实我跟师兄进城,并非随意逛街作玩,而是有重任在肩的,你不要把我们看得太简单。”
“重任在肩?是向城里人宣传佛理呢,还是张扬杀戮屠宰的对联文化?”殷瑞要讽刺一句。
“看来殷哥儿对那副对联格外在意,过目不忘,你说对了,我们进城正是想对这个话题跟人讨论的。”
“跟谁讨论?”
“具体是谁恕不先告知,但既然在街头能遇上殷哥儿,倒也有必要聊几句的,不知殷哥儿是否有兴致跟我一聊?”
殷瑞暗暗揣摩,他是跟踪瘦和尚的,明明看见瘦和尚进了弄堂,壮和尚却从里面出来,好像就为了堵着不让他进弄堂。
壮和尚自称慧二,把瘦和尚称作慧一,不会是胡编的吧。
僧名倒在其次,反正他们就是济严寺的两个和尚这不会错,现在殷瑞得考虑,是不是壮和尚在掩护瘦和尚撤走?
那么明显的行为,你当我看不出来?
殷瑞问:“你说跟我有必要聊几句,说必要,那是非聊不可的了?”
“是呀,我相信你也很期待跟我聊聊的,你现在满肚子充满疑问,急于想找到各种答案,不是吗?”
“那当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受了那么大冤,肯定想搞清内幕的。”
“想搞清内幕,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关键是,你说的内幕,仅指一处,还是要全部呢?”
“当然是全部。”
“可是你想过没有,所谓的全部内幕,究竟有几多?”
殷瑞听到这里,似乎听出壮和尚话里蕴含的更多内容。
他忙问:“目前我想知道的内幕,是两个,一个就是谁杀了平之路,二是谁杀了米小蝶,而你问的几多,难道不止这两件吗?”
壮和尚晃着脑袋说:
“当然不可能是两件,如果你仅仅想弄清这两件事的内幕,肯定是不够的,因为,所谓的内幕,只会越来越多,你搞清了两件,还有三件四件在叠加,到时你怎么办?”
殷瑞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内幕会越来越多?是不是指案子会越来越多?不是只发生这两件?”
和尚作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原来在你眼里,内幕也只是这两件呀,那未免太单纯了。”
殷瑞点点头:
“你说得对,也许我真的太单纯了,其实我也看出内幕很厚,不止平之路之死与米小蝶之死两起,还有更多叫人疑惑的人和事,但真让我好好地梳理一下,又明明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两宗案子,也没发生更多嘛。”
“你认为,案子已经结束,不会再发生了?”
“至少目前还没有新的发生。”
壮和尚叹了一口气,嘴里轻轻说声,但愿如此啊。
殷瑞觉得壮和尚的神态略有些忧郁,心中猜测此人也许不像外表那么粗野或恶。
“师傅,你是不是对这些已经发生的案子,早有预料?”他试探地问。
壮和尚点头,“预料是有,早跟你讲过,就是那次我等僧人夜观气象看出来,你们两所学院被煞气笼罩,我们断定必有凶事发生。”
“会发生多大的凶事,会有几桩案子,死多少人,也有结论吗?”
“那倒没有,气象看的是大局,只会感觉不吉,有凶灾,至于具体会怎么发生,会发生些什么,不能测到那么具体的,就好像对天气的预测,可能明天下雨,下多大,会在几点钟下止,那是没法测得那么精确的。”
“上次你们夜观气象,现在还会夜观吗?能看出来这煞气有没有减轻,或者消散了?”
壮和尚苦笑了,“上次看出问题来的,正是本寺的方丈,我们的师傅玄信大师,可惜他老人家在第二天就圆寂了,都不及向我们弟子作什么交代。”
殷瑞也听说过,济严寺的方丈修行极深,知识渊博,平时不轻易露面,想必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既然方丈圆寂了,还有其余的大师呢,至少还有两位年长高僧,他们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