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瑞很想从庞效力嘴里掏出一点东西来,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也好。
他问道:“照你这么说,是岑里梅先发现乔玉失踪的?乔玉失踪这话,是从她这里传出的?”
庞效力正想点头,忽然显得警惕了,瞪着殷瑞问:
“你这样说什么意思?你是想针对岑教管长来点什么行动?”
殷瑞讥讽道:
“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只不过想弄清,谁第一个提出乔玉失踪,你立刻就把我往最坏处想了,侦探不谈因果,只凭自己的好恶来对待别人的吗?”
“我已经跟你讲清了,乔玉失踪了,这是一个事实,你不必要打听谁这么说的,现在你需要回答我的,是乔玉的失踪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也已经回答了,没有关系。”
“但乔玉昨天半夜跑到宿舍楼下高喊,央求你放过她,叫你不要去杀她,这难道不是证明,乔玉的失踪跟你有关吗?否则乔玉为什么跑来哭求你?”
“那依阁下观点,认为我对乔玉怎么啦?为什么乔玉会跑到宿舍楼外喊那些话?”
庞效力一听,精神振奋,以为殷瑞抗不住了,就要承认他跟乔玉的失踪有关系了。
“明摆着,你威胁过乔玉。”
“什么时候威胁过她,在哪里,说了哪些话?”
“这我不清楚,只有你们两个人心里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我何时何地对乔玉发过威胁,你又怎么说得像真一样,认定我威胁她了?你不是捏造吗?或者是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庞效力还是觉得被殷瑞抽了几鞭,感觉嘴巴有些火辣辣地疼。
他作为侦探的威风,却没有能够镇得住殷瑞,真是岂有此理。
庞效力当然不甘心被打脸,鼻子里哼哼地说:
“反正乔玉失踪了,而许多女生都作证,昨夜乔玉在宿舍楼外哭求你不要杀她,如果你是侦探,手握这样两个情况,你会怎么做?肯定会把这两个情况联系起来,进行合理推断吧?”
“可是庞效力先生,你说乔玉失踪了,依据是什么?你明明相信昨天半夜乔玉在宿舍楼外哭过,怎么刚天亮,你就说她失踪了?一个人几个小时不露面,就能称得上失踪?那你是不是认为,我必须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你面前晃悠,你才认为我不失踪?是不是我和你几个小时不碰头,你认为我失踪,我也可以认为你失踪了?”
庞效力却把头一歪,“如果你不认这个账,可以呀,你马上去把乔玉给找出来,那就有事实证明,她没有失踪。”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凭什么我要去找她?如果有人向你报说乔玉失踪,你才应该马上去找到她吧,找人的任务,不是在你侦探身上吗,怎么反过来推到我这个无辜者身上来?”
“可我说她失踪,你偏说她没失踪,既然你说她没失踪,那你就得拿出证据来,证据当然是需要把她找到,把她推到我面前来,那样,所谓乔玉失踪一说,才可以彻底推翻。”
殷瑞气得骂:
“庞效力,你这算狗屁侦探呀,简直是胡搅蛮缠,你说乔玉失踪,要求我去找出来,那我也可以说,乔玉没有失踪,只是被你藏起来,甚至被你杀掉了,你说你没有藏她,更没有杀她,那我也可以说,你要证明你没有藏她杀她,那你把她找出来让我们看看呀,不然怎么证明你没有藏她杀她?”
殷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然这一招还是灵的,把庞效力驳到了。
庞效力把掐灭的半支雪茄又咬在嘴上,划着火柴点上,狠狠地吸了几口,又闷沉沉地说:
“你说我藏起了乔玉,甚至可能杀了他,那才叫胡搅蛮缠,你这么说,没人会相信的,但我说乔玉的失踪跟你有关,却会有很多人相信,所以你别想着诬陷我。”
“我并没有诬陷你,我只是在打个比喻而已,让你不要那么随心所欲地办事,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侦探要摆事实,讲道理,而不是做恶事,伤害人。”
庞效力正想说什么,有个人匆匆过来了。
此人也挺年轻,比殷瑞稍大点,梳着中分头,衣着挺刮,但既不是西装也不是便装,有点像东夷国的那种学生制服。
脚上还是一双高跟马靴。
殷瑞一看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曾经在东夷国读过书,俗称,留先生。
他过来就问庞效力:“庞侦探,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庞效力指了指殷瑞,没好气地对那人说:“碰到个老顽固,你说我跟他能谈得好吗?”
“老顽固?不会吧,他还只是个学生,有点叛逆心理是难免的,你是没掌握谈话技巧,使用了他不喜欢的方式了吧?我早就忠告过你,对待学生,要尽量尊重他们,不要以为他们是学生,你就高高在上,说起话来以教训的口吻,他们是会反感的。”
看起来这个人也是爱说,一来就滔滔不绝。
庞效力打断他:“劳先生,看起来你有一套跟学生打交道的学问哪,那好,这事就交给你了,你来负责调查调查。”
殷瑞听庞效力称此人为劳先生,马上想到,可能是筱丹所说的劳世晖吧。
劳世晖是本学院委派的调查员,地位应该与庞效力平起平座,所以在庞效力面前就没什么可忌讳的,反正两人地位一样,谁也不是上司,有话随便说。
庞效力对劳世晖跑来就洋洋洒洒发表高见,自然是不满的,所以干脆就将了劳世晖一军。
劳世晖并没有接招,反而呵呵一笑说:
“这个殷瑞,不是我们学院的人啊,他是男学院的学生,而我的权限只负责调查女学院的人,对男学院的人是无权调查的,他应该早就是你的调查对象,我怎么能够插一脚呢。”
“但我确实正在对他进行调查,你却跑来大发宏论,说什么要尊重他们,要理解他们,云云,搞得好像我啥也不懂似的,你是不是有点自大呀?”
庞效力话里溅起火星末子,看来确实有点恼。
劳世晖只好举举两手:“好好,算我多嘴,庞侦探,那你继续调查他吧,祝你能够旗开得胜,收获多多。”
劳世晖说完就走了。
庞效力冲着他的背影,呸,吐了一口唾沫。
惹得殷瑞笑起来。
“喂,不许笑,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庞效力瞪着殷瑞。
殷瑞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说:“庞侦探,你看看几点钟了?”
庞效力看一眼腕表,“快12点了。”
“你是吃过午饭才来找我的吗?”
“谁说我吃过午饭了?根本没吃。”
“那你肚子不饿吗,口不渴吗?”
听殷瑞这么一说,庞效力顿时咽了一下口水,有点艰难地说:“确实渴死了,我们在这里说了那么多,连口茶都喝不上。”
殷瑞指了指喷水池,“下面水那么多,你要是渴得急,不妨把头埋进水里,喝个痛快吧。”
庞效力顿时像被刺了一下,瞪着眼睛质问:“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一招?你想来对付我?”
“我只是提议你渴了喝点水,怎么成了一招?你想哪里去了?”
庞效力把夹雪茄的右手扬了扬,好像又抓着了一个大话题,“你一见喷水池,立刻就想到把人摁在水里溺死,对吧?”
殷瑞知道他又出鬼了,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把人摁进水池,怎么就可以溺死一个人呢,根本是无稽之谈嘛。”
“怎么是无稽之谈?你不是已经做过一起了?”
“在哪里做过?”
“你们学院的喷水池。你把平之路摁在水池里,溺死了对吧,自从你作过这一案,现在只要见到喷水池,碰上你不喜欢的人,就立马想到要把这个人摁进水池杀死,因为那是你的条件反射了。”
殷瑞没有恼,反而歪着头问:“你知道平之路平时最喜欢什么吗?”
“他平时喜欢什么,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的同学。”
“那我可以告诉你,平之路是练武的,他最喜欢练拳脚,那是他爷爷教他的,他六岁就开始练了,像你这种块头,他一只手抓起来就可以扔进水池。”
庞效力愣了愣,故作不懂,“你说这个干啥,想证明什么?”
“我是说,他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不仅读师范,还是练家子,而我呢,只是个练文的,从来没练过武,你说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能把他这个单手能举百多斤的功夫高手摁在水池里溺死?你有没有一点推理的常识?”
“啊?平之路……这么厉害?”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向你的两个编外手下证实。”
“什么编外手下?”
“当然是钟彬和陈克兢。”
庞效力摇摇手,“他们不是我雇的,你不要把账算到我头上来。”
“是巡捕署雇了他们的吧?”
“反正跟我无关,我也不想多说。”
“但至少你可以向他们求证,平之路是不是挺有武功的,像我殷瑞,有没有可能把平之路摁死在喷水池里。”
庞效力似乎被噎住,愣了一下,又找到理由,“那个案子,不是由我负责,我要负责的是女子学院的案子。”
“可是刚刚你却在说我呀,什么一看见喷水池,就想到把人摁进水池溺死,那你明明指的是平之路那个案子,你明明在诬陷我,却又说你不管的,不是自相矛盾吗?”
庞效力摆摆手,“好好好,算我多嘴,咱们不提了。我被你一提时间,也真渴了饿了,咱们今天谈到这里为止,我先去吃饭了。”
然后转身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在咕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