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干办说,别以为你是镇长,就有撤我们的权力,这个权力在县太爷那里,不在你手上,你别搞错了,我们想辞职,跟你说一下是看得起你,批不批是县太爷的事,说不定县太爷不批,还会撤你的职。
陈镇长说那你们去县太爷那里递辞职书吧,我不拦你们,至于我会不会被撤,我不计较,你们去试试能不能说动县太爷把我拿掉吧。
两个干办气呼呼去县衙告状了。
陈镇长对着余下的人问,还有想撂挑子的吗,你们辞职,批准的权力在我手里,我当场批。
税查队长呼地站起,严肃地说,这是为我们镇办一所学校,是利镇利民的大好事,我身为税查队长,完全服从镇长的指挥,我不会辞职,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治安队长也不含糊,说坚决听从镇长的命令,我不辞职,让我干啥就干啥。
陈镇长很高兴,发布他的计划,让两个队长去筹钱。
税查队长说,正好,我的税查队可以名正言顺去查税,对那些工厂主,商户主,平时镇长对他们够优待的,他们偷点儿税啥的,镇长也叫我不必过于计较,现在该到了跟他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治安队长说,有些老板的家人或亲戚搞了些事,很多明显是跟法度相悖的,平时镇长叫我宽容些,得饶人处且饶人,比如遇上哪个富少爷调戏民女,打架斗殴之类,我们都是罚轻不罚重,顶多劝说几句了事,这次,我们可不那么仁慈了,把旧账算一算,该罚款的往死里罚。
陈镇长两手击掌说声好,就得这么干,本来我陈某人哪会如此冷面呢,可这帮人,连办公学这样的大义事都不愿多添一砖一瓦,说白了是不想负一点责任,不尽一点义务,这可不行。
事情明摆着,不来点辣的,根本挤不出他们的一点点公义心,钱捂得太死了,那我们只能硬挤一下了。
其实这也不算无毒不丈夫,我们也没做很毒的勾当,无非是找了个藉口,挤一挤他们的钱包而已,为了办公学而毒,毒得其所。
如果有谁胆敢硬抗,甚至公然与镇公所作对,那么对不起,治安队知道该怎么做。
治安队长立正说,坚决服从镇长命令,如遇顽固抵抗者,该抓的抓,该关的关,决不手软。
上下齐心,不讲情面,大有豁出去背水一战的架势。
此时的王秀才在私塾里教着书,没参加这个会议,忽然听到街上响起尖尖的警哨声,还有人在喊着打人了打人了。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有痞子在街头打群架。
私塾里的学生也被惊动了,小孩子本来好奇心重,不由都东张西望,想知道发生了啥。
王秀才提醒学生别分心,要专心听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有学生却举手,有问题要问。
王秀才让学生站起来发言。
学生问,先生你不是教导我们,要常怀高远理想,有办大事之雄心嘛,我们现在就在关心外面的大事,为何你又阻止我们呢?
王秀才说,我是教各位怀有办大事之雄心,但目前你们尚幼,还不到办大事的年龄,主业是学习,把书读好,练就干大事的本领,需要一步步来,循序渐进,如果现在你们就对外面街上发生的事感兴趣,一有风吹草动就分心,学业难成,将来怎么办大事。
还有学生举手发言问,先生,听说你也在办大事,要给我们建一座好学校了对不对?
王秀才笑起来,这事早就传开了,毕竟镇长都向许多人家集资了,孩子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他就问小孩们,你们对造学校欢迎不欢迎?
那个最先发言的叫倪良峰,他响亮地回答说欢迎,并问先生,新学校会造个什么样的呢,跟这样一样吗?
一提到新学校,王秀才就两眼发光,他向学生们描绘了一下新学校的基本格局,比起私塾来,不知要好多少倍呢。
听得孩子们都欢呼雀跃。
倪良峰问,新学校啥时候能造起来呀,我要叫我妈给我准备一套新衣服,到了我们要进新学校上课那天,我一定穿上新衣服上学。
其他学生纷纷响应,学生们对进新学校充满憧憬,都有点急不可待了。
王秀才心里却叹一口气。
瞧瞧这些孩子,多么向往一所学校,明明他们有在上学,却还是期待进一所更好的学校就读,毕竟私塾这房子太旧了,常年光线昏暗,还有一股股湿霉味儿,小孩向往的是窗明几净的课堂,阳光都能照得进来,空气都是香甜流通的。
可是要造这样一所学校多不容易,钱在哪里都未知呢。
如果不是学生自己问起,王秀才是不会说的,他不忍心让孩子们失望,万一建校的事搁浅呢,筹不到足够的钱,纵然陈镇长有心要建也是无米之炊,办不了。
正想着,从外面跑进几个人来,气喘的急,人人脸上挂满汗珠。
他们涌进来就把王秀才给围住了。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对王秀才质问开了。
他们问的是同一个问题,镇上要建一座学校,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吗?
王秀才虽来镇上一个多月,但成天呆在私熟里埋头教书,根本不跟外界的人士接触,最多跟镇公所的几位要员打过交道,所以对这几个闯进来的人不认得。
既然他们质问办学的事,想必就是一些富户了。
王秀才就坦然承认,确实是他向镇长建议办一所公学的。
他从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判断出,这些人并不那么欢欣,反而充满了烦躁。
只是他们问了这个问题,在得到王秀才的肯定回答后,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转过身,向门外走了。
就像一阵风地刮来,又一阵风地刮走。
倒令王秀才不知所措,这些人跑来,看样子气势汹汹的,质问得也相当有力度,王秀才还担心,这就是阿六提前警告的,有人要对他动手的情况。
没想到阿六所说的那种危险状况,并没出现。
这些人只是问了问,就走了,他们仅此而已。
王秀才一时无法判定他们是什么心理,为什么涌进来问这个问题呢,他们抱着愤怒的心态,还是比较心平气和的呢?
隐隐的,王秀才感觉事情已经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