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军营营帐的惊呼弥散开来。
面容苍老但仍旧充斥着战场肃杀之气的西北王,看着眼前的这个红衣女陛下。
还被刚刚她的决定惊的不知所措。
因为她刚刚竟然说要放弃进攻帝都,带领平州军抗击索尔边境的翼魔。
这个消息无异于爆炸性的。无数的将领像是炸药桶一样被点燃,因为这一消息议论纷纷。
西北王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不敬,于是躬下身。
“很抱歉,陛下,我不能答应你,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去了边境。我神代帝国便再无复兴之可能了。”
红衣女帝摇摇头,近距离靠近西北王,星河漫漫的眼和斜飞入云鬓的眉映照在西北王褶皱凹陷的眼窝旁。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不计后果的反攻。翼魔入境会怎么样?”
“到时候会死多少人,难道你要我父皇和皇兄辛苦维系的子民安定以及大好河山尽数断送吗?”
西北王仍然是那坚定的目光,炯炯的,但已经褪去了些许锋芒。
“陛下这是妇人之仁,虽然陛下本来就是妇人,如果基业都没了,这片大好的河山还不是让给了乱臣贼子?”
“不,我是权衡过利弊的。”
红衣女帝转过身,仰望外面素白的大雪和静止迷乱的云朵。
“平州军就算获胜了损失也不会小,到时候很难抗衡边境的翼魔,但是如果撤到边境,不仅能抗衡翼魔还可以让叛军对咱们放下戒备。”
西北王点点头。
“的确,他们恨不得有人帮他们守着边疆呢,难道陛下准备一辈子帮那些叛军看大门吗?”
“西北王,你要学会将目光放的更远,我就是要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视线停留在苍蓝色的天空,和那些不断落雪的天壁和无数飞过的飞鸟。
我叫神代晴,是神代帝国的公主,也是现今神代帝国的唯一皇血,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皇兄总说我是妇人之仁。
因为我总是在皇宫里感叹蝉四年封存在土地,吱呀鸣叫带来夏天的气息仅仅一个月就要逝去。
总是为那些湖中的游鱼而悲伤。只有几秒的记忆,不会被世俗的纷扰所困扰,不会被一切所束缚。自由自在许多年重复不会改变的生活。
不像我的父皇,总是因为政事繁忙而咳血,因为心怀天下而悲怆。
一路看到那些易子相食互相残杀的难民,我的心总是揪心的疼,外面的大雪将天地压的透不过气来,也像是要把我压的透不过气来。
白晃晃的世界,看不到一丝生机。像是一素白的纸,无尽的空虚。
母亲将孩子遗弃在大雪之中,为了吃上一口饭,将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子卖给奴隶商人的,已经成了普遍的现象。
亲眼目睹了人吃人的惨状,这还是父皇一心要守卫的疆土吗?这还是皇兄一心想要的和平吗?
我立誓要守护好他们想要守护的天下,哪怕那净土仅仅是方圆之地。
夜幕的军营总是压抑的像是一个封存的空间。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军营远处渐次传来踩碎雪花的脚步声。
仰望了天空许久,像是可以看到逝去的父皇和皇兄。
“父皇,皇兄,你们会原谅晴儿的决定吗?”
◎
一次外出的巡逻,偶然看到了一个吃着死人尸骸的小女孩。他短短的头发四散吹落,蓬头垢面的像个野人。
洛齐盾和冰系魔法师停在那女孩面前,他目光短暂的涣散了。
——她是谁,她会不会是……
——年龄看起来差不多。
心里不断涌出这样的声音,于是洛齐盾也就抱着微薄的希望朝前过去。
“唰!”
刚刚伸出手的洛齐盾感觉手臂处传来的刺痛,发现女孩将一把匕首牢固的钉了上去。
翻转身体间张开嘴咬了过去。
那些锋利的牙齿,还在滴着血,把嘴唇染的鲜红。
那些纷飞的冰菱全部刺空,不是魔法师的失误,而是洛齐盾的传送魔法阵保护了她。
女孩完好无损的落在地上,眼睛里是游移不定的光。
“你救她干嘛,她刚才可差点杀了你!”
“别杀她,霜天,我感觉……她有点像丢失我的女儿。”
——真的像吗,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模样早就变了吧。也许只是内心的渴望吧,渴望一个替代品的那种渴望。
霜天放下手中的冰系魔法杖。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又该如何识别她是不是你女儿。”
洛齐盾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孩,她的眼睛漆黑的像是夜幕,容纳了一整片黑夜。
◎
今天洛齐盾下班格外的早,还跟黎明和阿昼吃饭的时间碰上了,以往都是厨师蟹给他单独开小灶的。
满怀期待的阿昼打开门,笑着把洛齐盾拉了进来。
“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看到了躲在洛齐盾身后的小女孩,漏出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换掉了破烂的衣衫,正常孩童的衣服。但是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身体却是还来不及清洗。
“这是?”
洛齐盾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怕生的女孩。
眼睛像是那天夕阳时柔和的光。
“巡逻时捡到的,我想收养她。”
空气刹那间短暂的凝固了,飞鸟好像一时间停止了南飞。
夹菜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那些封存多年的记忆,总是不会轻易想起,但是一旦想起往往就是汹涌的忧伤。
平常看到孩子时也会想起宁雪,但是那种感觉并不强烈。
但这个孩子却好像不同,她那种无助的彷徨感像极了梦境里的宁雪。
曾经无数个失眠的夜,都是难以度过的,终日以泪洗面。梦里是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光昼流泪的脸。
一声声喊着“父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然而自己的身体却像是僵硬的雕塑,沉默的看着一切。心底撕碎般的疼,却也无法去阻止,无法去挽回。
然后看着宁雪消失在梦境尽头。
浴室不断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内溅起涟漪。
洛齐盾抓着头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笑还是忧伤的表情僵在脸上。
阿昼在浴室内拿水冲洗着女孩已经聚灰的幼体。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感受着被热水清洗的温暖。
像猫一样闭上眼睛。
嘴里含糊不清了很久,说出了俩个字。
“夕——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