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有高楼。京城中最有名的一处酒楼便是在城北坐立着的一处高楼，从它东北方的雅间向外眺望出去，正能看见一处江流。
何云柔在此处约见了沈开言。她自幼便喜欢沈开言，这份心思多年来一直没变。不变的是，她也未曾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从前就连棠梨也不知道他们暗中约见过。
而沈开言会接受何云柔的邀约，当然是因为她是棠梨的朋友。棠梨，甚至棠家的不少事都能从何云柔嘴中套出。
何云柔或许并非不知沈开言是冲着棠梨来的，但她一直在心中回避着这个事实。女子心耽于此，何其卑微。就比如现在，她已在这等了快半刻钟了。
沈开言来的时候，何云柔是开心的，但对方落座后却有些不悦，“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选这样引人注目的地方吗？”
何云柔掩住自己眼中的情思，有些害羞又怯懦地说，“因这风景不错，我曾听你说过此处的清酒一直很得你喜欢，便订在这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是在雅间里，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沈开言看见对面女子双眸中有些着急和期许的神情，便没再说什么，随后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略带温意的笑。
笑容绽放的那瞬间，何云柔眼中的害怕也没了，又低下头笑着。
沈开言太明白何云柔需要什么了，既然他想从何云柔这里知道他需要的东西，那也不吝于给她一些她想要的回报。
不过只是一个笑，连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何云柔就能帮他办事。
何云柔正沉溺在自己的羞意中，突然看到自己手下的一个小绣包，想起了约沈开言的目的。
她低着头，将绣包双手奉上，“沈哥哥，这个小礼物，你收着吧。”
沈开言神色稍有缓和，看了下她手捧的小包，然后将它拿起细看了下。
他本不打算拆开，但何云柔却道，“沈哥哥，拆开看看吧。”
沈开言心中有些不悦，他今日还有事其实并不打算在这里耽搁太久。将香包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白玉扇坠。
沈开言看了看手中的扇子，又对何云柔道：“特地选的吗？费心了。”
何云柔知道沈开言一向喜欢各类的折扇，又爱在扇面上自己作画提字，是个真正的文雅公子。但他的折扇上却极少有扇坠，不是沈开言不爱这些小装饰，而是他一向挑剔。
这枚扇坠，是何云柔亲手挑的玉，又请京中的巧匠按照自己画的图样打磨的。她摸得请沈开言明面上的喜好。
而沈开言对这个小扇坠也确实很满意，便在这与何云柔多喝了会儿酒。当然也想着，该以什么话题开口向何云柔问棠梨的事。
但何云柔却先问他了，“沈哥哥，两日前，你去了棠妹妹家吧。”
沈开言眸中含笑，不露声色地问道：“确实去过，替父亲给棠恒送上贺礼，棠梨告诉你的吗？”
何云柔听到他的回答心中放下了几分紧张，也答道：“不是妹妹告诉我的，是我那日也去拜会了阿梨，正巧看见了沈哥哥上马车。”
沈开言眸色微暗。
既然何云柔看见了他去棠府，以她的脾性居然没有当下便上来问候自己？能够看清他的模样应当不是离得太远，把他看真切了却不马上赶上。
难道是在暗中观察些什么？
“是吗？”沈开言眉目不展，问道：“我去拜访棠恒时与他话了些家常，当时棠梨也在，只是没和她说什么话便离开了。”
“你既然去找了棠梨，那一日又说了些什么呢？”
何云柔知道沈开言什么意思，若是在往日，她在棠府知道了些什么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沈开言。
但今日不同，她有些自己的事想从沈开言这探听到。遂假口道：“与妹妹聊了些婚事。”
“嗯？”沈开言听见这话，反应大了起来。
他问道：“哈哈，棠梨也会急这些事吗？”
何云柔乖顺地回道：“呵哈，棠妹妹自然是不急的，但听说伯父他们很急，已打算在各高门中与阿梨说一门亲事了，阿梨这才拉着我问一些对男女情事的看法。”
沈开言只是微皱了下眉，未再多言。
何云柔就是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上探到沈家是不是真的在和棠府议亲，但沈开言的面色又异常让人难琢磨。
她不知道沈开言是不想让她知晓正与棠府议亲，还是他也不知道棠府的事。
又试探道：“沈哥哥，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沈开言抬眼看了下她，刚才那一瞬的不适也消散了，对何云柔道：“你们女儿家的事，我不便多言，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全听父母做主便可。”
随后又道，“我今日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谢谢你今日请我饮酒，改日也以礼回赠。”
何云柔不想沈开言这么快就离开，但也不想自己表现得像一些风月场所的女子般，那样眷恋恩客不识礼数。她有她自己的尊严。
所以仍坐在原位，淡笑道：“那沈哥哥去忙吧，改日再聚。”
沈开言也未多留恋，便下楼离开了。他在心里想着刚才何云柔提起的那件事，棠府难道真的在给棠梨议亲吗？
又想想那日湛王出现在棠府，虽然东方湛说他是去探望棠恒的，但看他言语中似乎颇不满自己和棠梨亲近。
莫非，这其中也有什么玄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