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会?”云苏意挑起纤细的眉,一时神色莫测。她当然知道被邀请参加游园会意味着什么。回京城这么些天,想必那些名门官宦家的夫人小姐都已经听说了。即便在外头传出去的不过是所谓“不得宠的克母煞星”之类的名头,可她到底也还是宰相府的三小姐。
而那位江夏侯夫人就更是有名,她与先帝是堂姐弟,算起来当今的小皇帝还得喊她一声姑姑。然而江夏侯英年早逝,背着一身军功,作为遗孀自然也跟着沾了光,得诰命还享受皇室的恩典。即便是现在的皇太后,也得看在人言的份上对她客气三分。
想起自己回来之前收集的情报,云苏意就更好奇了。据说这位江夏侯夫人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可能好日子过多了,一心只沉醉于诗书。然而写出来的东西又大多空洞哀怨,只是大家都不好意思明说,再加上她态度谦逊,也算得了个好名声。
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邀请一位素未相识的宰相之女去参加游园会呢?
这边云苏意陷入了沉思,可李雪梅却有些着急了。实际上这个游园会还是她怂恿江夏侯夫人举办的,理由是最近正逢邻国的学问大家莫寒声来游历讲学,不如借此机会邀请诸位名门小姐公子一同前来,大家赏花作诗,也好沾一沾大家的风范。
此举正合江夏侯夫人的意,为了表示感谢,她才特意邀请李雪梅也携子女一同前去,李雪梅当然要趁此机会把云苏意一起带上——自然,不是为了她好。
毕竟这些日子,李雪梅看这小妮子不顺眼久了,满心只想着怎么早日把她给嫁出去。江夏侯夫人的面子大,万一能请来摄政王再好不过,赶紧撮合撮合;若是请不来,那就借此机会让她这个山野丫头出出丑,好好灭一灭她的气焰。
李雪梅虽然心机也不少,可到底只是个深宅妇人。而云苏意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个人精,
脑子稍微一转就把第二层想到了。至于第一层的撮合,她倒是没注意。但既然知道这女人没安好心,她就将计就计。也好让这京城的人看看,奴婢出身上位的小妾,是多上不得台!
“既然夫人都说了,那看来我也不好推脱。”她故意也露出个灿烂笑脸,向着李雪梅上前一步。被云苏意身上那些防不胜防的毒
教训了几次,李雪梅简直已经快要有心理阴影了。看见云苏意上前,她下意识就后退,险些装在苏姑姑身上。
被这俩蠢笨之人的狼狈模样逗笑,云苏意郁闷
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懒洋洋地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过我初来乍到,既然是要去赴约,就不能丢了咱们宰相府的脸面。否则夫人的面子上也不好过不是?库房里可还有时新布料,我要做几件新衣裳。”
李雪梅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云苏意居然一点都不客气,居然就这么伸手要起衣服来了。还新衣裳,我呸!那几件金缕衣穿出去,可不是十件最新花色的衣裳都比不过么!
这话她多想当面说,可又怕恼了云苏意,直接就不肯去了。咬了咬牙,李雪梅余光瞥见云翼居然往这里来,她心生一计,忽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露出一副故作心痛的样子来:“这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连合身衣裳都没有。”
而云苏意早在李雪梅变脸之前就看见了云翼。她忽然也有些佩服,论这骗男人同情的手段,李雪梅当属第一。她掏了掏耳朵,就听眼前这位表面上委屈又内疚的当家主母一边检讨自己不够关心继女,又明里暗里指是她云苏意不识好歹,回来第一天就唾弃自己的好意。
假则假矣,偏偏有人就吃这一套。悄悄听了许久的云翼显然按捺不住了,在他眼中,云苏意不过是个克母又不听话的逆女,而李雪梅是自己多年来相濡以沫的妻子,她凭什么这么目中无人?脸上带着难以克制的怒气,云翼走上前低声呵斥:“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你不要怪苏意。毕竟在她眼里,我不是这家的主母,只是个奴婢……”说到这,李雪梅的眼里已经涌上泪光,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善良无辜的柔弱主母。
云苏意一脸无语,她没想到这女人还真能入戏。面对怒气冲冲的云翼,她唇角一挑,露出几分嘲讽之色来:“你没听见?她在说我不懂事,是个有爹生没爹教的孩子。”
这话一出口,李雪梅嘤嘤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了眼毫不在意的云苏意,又看了眼脸涨成猪肝色的云翼,心里一时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喜悦。害怕是担心云翼气过头殃及池鱼,喜悦是这个野丫头如此不会说话,自己把后路彻底断死,现在她可是连一点垂怜也没了。
“……你说什么?!”云翼显然气的不轻,然而云苏意就怕他活太长,又往火里添了把柴:“我说,我这有爹生没爹教的教养,确实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这边动静太大,连云姝婷都跑出来看热闹了。然而云翼的脸色太差,她也不敢过来,只能在远处悄悄的听。
云苏意现在看他一眼都嫌烦,她皱着眉冷冷转过头,语气早就万分不耐烦了:“还有事吗?桂花苑不过是个小地方,放不下宰相大人这尊大佛!”说完,她便拉开院门走了进去,还不忘砰的一声把门关死,省得这群人吵吵嚷嚷,只叫人心烦。
这边李雪梅看见云苏意回屋了,这才赶紧战战兢兢的去扶云翼,却被他一把挥开:“你不是一直在教她规矩吗!怎么就教成了这副样子?!还有爹生没爹养……”
话说到这,又忍不住气结。李雪梅还从来没被云翼这么凶过,顿时也吓得瑟瑟发抖,又委屈又害怕,还不敢说,只能偷偷转头剜了一眼云苏意的方向——这笔账,早晚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