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发簪

当天晚上,杨瀚之便得知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种种事。

他忽然想起那日孟施施说,她会照看好家中,他还嘲笑她,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母亲生病发烧,倘若不是她连夜去请大夫来,后果可想而知,可以说,这次是她代替他这个儿子,尽了孝。

杨瀚之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向孟施施表达一下感谢。

然而行至房门前,他忽又停住脚步,心想,这么大的事,哪怕口头说几百句谢谢,怕是也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

思来想去,他还是掉头走了。

翌日晚上回来时,杨瀚之手里拿了一只木匣,走进院子里,见孟施施就站在檐下,又忙将匣子藏进衣袖。

“还没睡?”

孟施施飞快地打量他两眼,含笑道:“你还没回来,我怎么好意思睡呢?”

两人进屋后,她又转进厨房,将热好的饭菜端出来。

“这个,给你。”

甫一落座,杨瀚之便推了一只木匣过来,孟施施不明所以,困惑问:“什么?”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哟呵,还神神秘秘的呢。

孟施施也没多想,便将匣子拉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支发簪。

银质的,色泽并不是很好,上面没有其他装饰,就是再简单不过的簪子,拿起来也没什么分量,一看便知,用不了多少钱。

但孟施施很喜欢,因为这是杨瀚之的一片心意。

“你发财啦?为何突然送这个给我?”

杨瀚之没看他,依旧低着头吃饭,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道:“这半个月你照看家里,辛苦了。”

“哦,所以这是买来犒劳我的?”孟施施将簪子发出来,摆弄了一下,自己戴上,嫣然笑道:“那就多谢相公了。”

“该是我谢你才对。”杨瀚之看了她一眼,眼眸不再是从前那般清清冷冷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次娘身体不适,多亏你在旁照料。”

孟施施原本心情大好,漆料听见他说这等见外的话,瞬间不大高兴。

“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外人,对不对?”

杨瀚之顿了顿,抬头看过去,见她面上染了愠色,张嘴便要解释,却被她抢了先:“纵然我改了以前的所有毛病,做得再好,在你心里,也永远不会真正把我当成你的娘子,是不是?”

“当然不是。”这几个字,杨瀚之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知为何,他很怕被她误会。

孟施施摘下发簪,放在桌上,撇嘴道:“霖之和织云妹妹也做得很好,你怎地不买东西酬谢他们,单单跟我这般见外?”

“他们跟你不同。”杨瀚之想也没想,便如此做答。

可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哪里不对。

果然,孟施施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啊,他们一个是老太太的儿子,一个孙女,而我不过是个外面买来的儿媳,自然跟他们不同。”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瀚之急得连饭也忘了吃,只顾解释:“我是看你嫁过来这么久,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愧疚心疼,这才买支簪子,以作补偿。”

“愧疚什么?”

孟施施圆睁着眼,臭不要脸地凑过去,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哪还有方才那苦着脸的半分影子?

“我……”

杨瀚之惊异于她的变脸之快,半晌才反应过来,“没什么。”

严重怀疑她适才是装的。

“我明明听见愧疚后面还有两个字的。”孟施施盯着他看,一点也没觉得难为情。

于是乎,杨瀚之就难为情了,脸颊开始发热。

“你听错了。”

说罢,放下碗起身回房。

“相公,你不吃啦?”

“饱了。”

孟施施捂住嘴,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她好像,逗杨瀚之有点上瘾了。

这之后,一家人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安宁日子。

寒冬过去,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的季节,家家户户都赶着春耕,忙得不可开交,孟施施也不例外。

穿越过来已近一年,她跟着杨刘氏时常下地干活,学了不少农家必备技能,基本上不用人指导,足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她的志向并不在务农上,做生意这个目标,她一直不曾忘。

眼看着钱攒得差不多,偶尔得了闲,她便会到镇上去逛逛,为将来开饭馆踩点,可惜去了逛了好几次,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一日,孟施施到城东走了一趟,终于找到个满意的门面,地处人流多的地段,前堂与后院后厨等都在不久前翻修过,看起来跟新建的差不多,十分干净。

但有一个缺点,那便是——贵。

以孟施施目前的预算,根本不够买下那个门面,这么好的地方,肯定很快就能转手,看来她是注定与之无缘了。

因此,回家后,兀自发了好几天的愁,做事都没什么心思了。

这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孟施施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抱怨了一声,披上外衣去开门。

“相公?天还没大亮呢,你怎么就起了?”

杨瀚之身着藏青色的短打,手里拿着佩剑和行囊,后背挎了一顶斗笠,乌黑的发高高绑起,颇有一股行走江湖侠客的味道。

“我要去临镇办货,须得尽早起行,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去把那间铺子买下来。”

“什么?”孟施施惊愕万分,乍一听还以为是今晨风太大,导致耳朵嗡嗡响听错了,“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瀚之说话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好像交出去的不是五十两银子,只是五十块石头而已。

“不过,这只是我暂借给你的,将来你生意做成,赚了钱,得还给我。”

“还就还,小气。”

孟施施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甜丝丝的,雀跃不已。

加上这五十两银子,她开饭馆的本钱就绰绰有余了。

“要不要我给你写张借条?”

“不必了。”杨瀚之酷酷地摆了摆手,扭头就走。

“相公,你什么时候回?”孟施施大声问道。

杨瀚之已快到院门口,他的话声随着清晨的风飘到孟施施耳畔。

“后天。”

孟施施握着手里的银两,一颗心登时变得比这春天的天气还暖和。

用过早饭后,她便兴冲冲地往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