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了紧衣袖,靠着冰凉的铁栏,昏沉睡去。
她在李府长大,虽是嫡出的五小姐,过得却不如府中得宠的下人。到了冬日,二哥会提前备上炭火,要她省着烧,等他回来。
往年二哥冬末便归,有时候还会猎上几只兔子,剥了兔毛可以给她缝制手套。可是去年……
二哥,你在哪里呢?
李映茹是被水滴惊醒的,有冰凉的水渍滴答在她的脸颊上。
待她冷静下来,却发觉事情并非如此。地牢密不透风,何来水滴?
地牢不知何时点了烛火,她一站起来,便把地牢的情况尽收眼底。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被冰冻起来的怪物,有半人之高。不似熊虎,又不似鹰、羊牛之物。身形宛若孔雀,却没有开屏之姿。
而那水滴,就是它的嘴角倾泻而下的。
李映茹诧异,都说地牢天寒地冻,这怪物居然没被冻死,还能流口水?
被冰锁起来的绿凰也是满腹牢骚,她想要传音给面前这个凡人,奈何她还年幼,还算不上是真正的神兽,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传音。
说来,她都被关押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活人。先前送来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快要被处死了,总归是活不成。
李映茹确认面前的怪物动弹不得之后,上手摸了摸那冰块。绿凰转了转眼珠子,却怎么也达不到怒目而视的程度,反而惹得李映茹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尔等不过将死之人!”
李映茹收回手,小脸显露几分不解,“我真的会死掉吗?”
绿凰大喜,这个人类居然能听到自己说话?不对,自己还没传音呢!
李映茹却不愿再摸绿凰了,置气地蹲在门口,低声咒骂着小气的太后。
她从小就过着和仆人差不多的生活,外人都说她身份高贵,她却不觉得。便以为,身份高贵的人应是明白和气的道理,不该为一件小事而要了她的性命。
一旁的绿凰快要抓狂,臭丫头你快回来啊!快来摸我啊!
要是让旁人知道,高贵的凰族居然祈求凡人抚摸,势必大跌眼镜。
绿凰想的没错,李映茹从小就有摸人读心的异能。却被哥哥要求藏拙,不能轻易显露。否则以李映茹这逆天的本事,怎会沦落到入宫为奴的地步?
没一会,李映茹便体会到了地牢的厉害,满风萧瑟夹着冰寒袭来,她的衣裳本就被羹汤打湿,如今冷得厉害,只能缩着身子。
绿凰冷笑一声,看臭丫头方才睡得香甜,还以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原来也是怕死。
李映茹没有脾性地往绿凰身边靠了靠,实在奇怪,这怪物都被冻成了冰块,却是它身边最为暖和。
绿凰若是知道她所想,必定不屑地嗤之以鼻,她虽被困在地牢之中,小小的寒冰灵石却是奈何不了她。毕竟是凰族,往体内灵脉输送火源取暖,那可是比吃饭还简单。
说到吃饭,绿凰的口水又止不住地倾泻而下。
“你是想要吃掉我吗?”李映茹怯生生地问道,双眸含着泪,一双素手朝绿凰摸了去。
绿凰却没被她装可怜的伎俩给骗到,“臭丫头,与其在这里和我耍心眼,不如赶紧找找出路!”
李映茹被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逗乐,将她养大的奶娘也时常凶巴巴地喊她臭丫头,不过她知道奶娘是担心她天真,被旁人欺负了去。
“听闻进了地牢,唯有一死。我如何自救?”李映茹问。
绿凰转了转眼珠子,分出一抹神识化作匕首落在李映茹手上,“你去把放着寒冰灵石的洞口凿开,只用这匕首凿,若是用手触碰,你就一命呜呼了。”
李映茹相信这怪物不会骗自己,便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朝绿凰所说的洞口摸索过去。
绿凰却不消停地转了转眼珠子,这臭丫头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又怎么会被人丢到地牢来?
李映茹很快走到放置灵石的洞口,那洞口只有李映茹半个巴掌大小,精致小巧得很,里边散发着冰蓝色的幽光。
她正要用匕首去捣鼓洞口,一阵吱吱声响起,她手疾眼快缩回匕首,脚步是退了又退。
洞口冒出一只黑不溜秋的老鼠,牙齿颇长,模样却又不像地鼠,两只耳朵又大又肥,甚是可爱。
这是聋蛇鼠,耳朵虽大,却是天生失聪,与蛇相伴。它虽听不见声音,却能通过地表细微的颤动来感知敌人的动向。所以聋蛇鼠的眼珠子和手掌都是上好的药材。
可李映茹不知,一心只想着要杀掉面前的老鼠。她再次握紧手中的匕首,这匕首轻盈又锋利,让她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
聋蛇鼠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般,灵活地躲过了李映茹的一击。李映茹的匕首第二次划过,已经是贴着它的大耳朵。
聋蛇鼠仰天长啸一声后,再次躲开了李映茹的攻击,看得绿凰有些抓狂。李映茹并不知道绿凰内心的咆哮,只专心致志地和聋蛇鼠对战。
这老鼠看似笨重,却很灵活,和她在李家的斗兽堂看到的灵鼠全盘不同。哥哥还说过,即便是小小的灵鼠,对付她这样没有丝毫灵力的人,也是易如反掌。
聋蛇鼠多次躲闪,李映茹却不抓狂,闭上眼睛把它方才的动作全部思量了一遍,就在聋蛇鼠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的匕首脱手而出,直接把聋蛇鼠的大耳朵顶在了壁石上。
惨烈的吱哇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恶臭的血腥味。
李映茹看见有东西在聋蛇鼠的头颅中浮动,狠狠地撞击着头皮。锐利的声响从鼠头传来,她心中暗道不好,却没忘记寒冰灵石一事,手疾眼快地拽下发间的玉钗,上前一步捣鼓洞口。
不一会,一个冰蓝色的石块就被她挖了出来。刺骨的冰凉使得她下意识就撒开了玉钗。
灵石静默地散发着寒气。
风骤然起,把李映茹的青丝吹得凌乱。眼前一时间满目灰暗,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腿。
是蛇!
李映茹打了一个冷颤,想要撒腿就跑,却浑身动弹不得。她体内的血液似乎被凝结起来,黏稠的触感使得她毛骨悚然。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脚踝便被咬了一口。
李映茹并没有立即昏过去,而是朝脚踝探去。她摸到了蛇的鳞片,此时不容得她退缩,她把心一狠,直接扯开咬着自己脚踝的细蛇。
然后走到老鼠尸体旁,扯下匕首狠狠地扎在细蛇的七寸之处。李映茹这才喘了气,小脸带着劫后余生的惨白。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寒冰灵石被挖开,地牢也不那么冷了。她浑身回暖,甚至是有些滚烫。
“你这是中了蛇毒!”化掉了冰块的绿凰走到李映茹身边,周身的羽毛湿漉漉的,活像落汤鸡。
李映茹喃喃道,“都说蛇鼠一窝,果然如此。”
绿凰发觉傻呆呆的李映茹倒有几分可爱,笑道,“这叫聋蛇鼠,自出生起脑袋有个洞,与它相依为命的细蛇可以随意进出。待到成年,这个洞口便会闭合,这老鼠脑袋里便会一直沉甸甸的,脾性极为暴躁。你没被伤到,都是我这匕首的功劳。”
“那细蛇?”
“细蛇会在老鼠死后,吞噬它的心头血,并从它的头颅里钻出来,为其报仇。”绿凰蹲下,看了看李映茹的伤势。
大概是聋蛇鼠吸收了地牢的日月精华,使得那细蛇在吞噬它的心头血时,也功力倍增,一口咬掉了李映茹脚踝的软肉。
也就是李映茹这不娇生惯养的性子,才忍耐了那么久。但从她不停冒汗的额头可见,这伤有多痛。
绿凰朝她的伤口吐了一口唾沫,疼得李映茹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你这是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把地牢的寒冰灵石给凿开,她居然还要往自己伤口上吐口水!
“这是在救你,臭丫头!”绿凰翻了个白眼。
凰族的唾沫那可是琼浆玉液,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太后把她关押在这里,就是为的这琼浆玉液。
“口水也能救人?”映茹宝宝表示不信。
但是灼烧的疼痛过后,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在结疤。李映茹也变得有些结巴了,“你就是传说中的神兽?”
传闻,神兽毛发皆可入药,浑身是宝。又凶煞无比,神力无穷。
绿凰还未成年,却大言不惭地点头,“本大小姐乃凰族神女,绿凰是也。”
“你那么厉害,怎么还会被关押在这里?”李映茹一直以为,神兽是无拘无束的。她小时候还想着,要找到一个能够上天入地的神兽,跟着他走南闯北浪迹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