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
有些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传来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齐刷刷得像是仪仗队踩着鼓点走来，硝烟味钻进鼻腔里，让张子鸣的脑袋有些发昏。
“我还以为要吃席了呢……命真硬。”
是江平的声音……之前，发生了什么？
哦，熄天雨后产生的磷化氢发生了爆炸，江平用我的身体堵住了缺口啊。
张子鸣艰难地掀开眼皮，瞳孔尽力放大，努力适应着昏暗的环境。
除了硝烟味，空气中还有一股让胸口憋闷的潮味，不用看就知道地面上肯定有一层水汽。
张子鸣晃了晃脑袋，眼睛总算适应了昏暗，转过头看去，却看到了陌生的十几个人。
江平缩在角落，手腕和脚腕上都绑着铁链，歪歪斜斜地靠墙坐着，惊喜地看着张子鸣。
除了江平之外，还有十一个人，其中十个人都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子鸣。
女人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泛黄的白大褂，透着几分阴冷的眸子把目光扎在张子鸣的胸口。
“D级人员么……真有意思。”女人冷笑两声，抬起手掌，十个人就把枪口放了下去，“小家伙，你叫什么。”
张子鸣刚想坐起来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脖颈和四肢都被什么东西绑住，固定在了一个类似于实验台的仪器上。
“这是哪儿……”张子鸣恐慌地问道，用力扯动了一下手腕，却被合金制的铁环死死禁锢住。
女人把长发顺到背后，无所谓似的笑笑，说道：“很不错的问题，这里是开元研究所，很不错的名字吧？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
张子鸣惊慌地四处看看，却只能知道自己是在一间实验室里，各种未曾见过的仪器都蒙上了一层灰，潮湿的环境还让不少仪器都生了锈。
视野所能触及的地方，满是堆积的破旧仪器，房间不大，再加上十几个人就显得异常拥挤。
“张、张子鸣。”
“嗯，很好。我叫柳荫。”柳荫说着，转头瞥了江平一眼，“你不是说他醒来后会攻击人类吗？”
“我咋知道嘛！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就要咬我来着！”江平哼唧两声，烦躁地拍了拍铁链，“我说，能不能先把我放开？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是被诱拐的未成年少女。”
柳荫充耳不闻，反而先放开了张子鸣：“能吞噬德尔塔虫系，还能死而复生……我本以为这是A级人员才能触及到的生命禁忌呢。欢迎你，小家伙。”
张子鸣站起身，茫然地转过头，本是不经意的目光却忽然扫到了角落的某个仪器，浑身便犹如触电般得一颤，连忙后退几步，踩在了江平脚上。
“嘶……嘛呢！”江平疼得大叫一声，顺着张子鸣的目光看去，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哦……那个啊，确实怪吓人的。”
之前张子鸣被绑在实验台上，没有看到头顶对着的仪器。那台仪器像是一个巨大的针管，上下口封死，石英中封藏着浑浊的营养液……
以及一个少年。
少年双目紧闭，眉头总是皱在一起，似乎是在做噩梦。他悬浮在营养液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如同供人欣赏的标本。
“那是我的弟弟。”柳荫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吹拂在张子鸣耳畔，却只让张子鸣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
张子鸣惊恐地看着容器，颤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把他关起来？”
“很难回答的问题。”柳荫揉了揉张子鸣的脑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冷漠还是犹豫，她转身向另一个房间走去，轻声道，“因为大家还不想死……吃些东西吧。”
江平一瞪眼，身体用力一拱便失去了平衡，以一个完美的狗啃泥姿势摔在地上：“喂！我呢！我把我知道的都招了！把我放开！”
“我不觉得一个会用孩子挡爆炸的成年人会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柳荫摆摆手，脚下顿了顿，“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来到了这里，就是来到了囚牢，永远都别想出去。放开他。”
一声令下，就有两个男人粗暴地扛起江平，掰着江平的胳膊腿，全然不顾江平的惨叫，用力扯掉锁链。
江平满腔怒火，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忍气吞声，几步走到柳荫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你所见，研究所啊。”柳荫耸耸肩，不屑地说道。
穿过门，便来到了另一个昏暗的房间……或者说，仓库。
这里极大，黑暗无声地塞满整间仓库，二十多个肤色惨白骨瘦嶙峋的人缩在角落，啃食着或发霉或腐败的营养膏。
同样有数不尽的破旧仪器，都堆积在仓库边缘，像是旧世纪的年代博物馆。
仓库正中央，一台不知所名的偌大仪器散发着隐隐橘红色光芒，形状的话……像是长在仓库里的青春痘？
张子鸣看着那台仪器，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呼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忍不住靠近，目光沉迷在这台仪器散发出的诡异光芒中……
“喂。”柳荫忽然一巴掌拍在张子鸣脑袋上，横身挡在了张子鸣和仪器之间，“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但……别靠近它。”
江平护短地搂过张子鸣，恶狠狠地白了柳荫一样：“小气鬼臭婆娘……不就是个供能装置吗，有什么稀罕的？老子在执行派遣任务时见过不少类似的！”
“大不相同，蠢鬼。”柳荫眯起眼睛，手掌轻贴在仪器的表面。
“你骂谁蠢鬼……”
柳荫无视了江平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和你见过的所有供能装置不同，这一台，是第一台可控核聚变装置。”
“你说什么？”江平眼睛都直了，惊骇地看向这台诡异的装置——
人类摸索了几个世纪而求之不得的无尽能源，居然就蕴藏在这台仪器里？
仔细看看，包裹着供能装置的壳子还真的是从未见过的材料，能看到明显的颗粒，像是无数颗细小的煤粒拼凑而成的，却又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而且……而且还在动？
黑色颗粒像是一只只针尖大小的甲壳虫一样，遵循着某种规律不断活动着，它们的移动速度非常慢，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移动上一厘米。
“是啊，人类梦寐以求的钥匙，可控核聚变……”柳荫的唇角忽然勾起，极尽讥讽的笑声从牙缝间渗出来，“却不是由人类创造的，真可笑。”
“什么意思？”江平心里一颤，冷声问道。
柳荫眯着眼，眉头几乎拧在一起，任谁都看得出她眼中的担忧和讽刺：“实现可控核聚变有两个难点——均匀磁场，和不会被上亿摄氏度高温摧毁的屏蔽包层。人类至今无法攻破这两个难点，但……熄天雨做到了。”
柳荫说着，指尖擦去诡异材质上的灰尘，又顺着纹理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一行小字上。
“瞻仰吧，这是人类无法触及的极限，同样也是人类追寻至今的奇迹——”柳荫低下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子鸣，“名为贝塔虫系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