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一个星期五的晚自习,路扉刚刚开始做一道几何题,韦好古进来了。
韦好古附在路扉耳边悄声道,“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颜隽影在老地方等你呢……”
“你这厮每天不划狡一下我,你就不舒服是不是?”路扉掐韦好古的大腿,“让你划狡我,让你划狡我!”
“人家说,媳妇进洞房,媒人扔过墙,”韦好古用手打掉路扉的手,“呀,你这八字还没见一撇呢,你就对媒人下开黑手了么?既然你不乐意,我就去给人家女方回个话,你没工夫去见她……”
“你爱去不去!”路扉认定韦好古在划狡人,就再也没有搭理他。
“你真不去?”韦好古道,“哎呀,神大的不行咧,咱们打个赌,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包云烟,你看咋样?”
“你也不要黑唬我,”路扉道,“我要是赢了,把你那把手电筒给我就行,我也不抽烟,要烟干啥呢。”
“哎呀,看来得送佛送上西天了,”韦好古拉着路扉的胳膊往外走,“你逼能的很么,今个就让你看看马王爷到底几只眼,还跟我赌一包云烟,你这是老鼠给猫拜年么,胆大病犯咧……”
韦好古一面唠唠叨叨,一面扯着路扉来到他曾经窥视过的那个教室的山墙背后。
拐过墙角,路扉真的看见颜隽影正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拿着一本书。
“你这会儿入辙了吧?看把你能的!”韦好古笑道推了路扉一把,“记住呀,一包云烟,我闪人咧,当‘千瓦棒’,是要被人嫌弃的……”
“你找我呀,”路扉开始就是一句废话,“怎么会让韦好古传话呢,那小子最没正行咧!”
“是吗?记得上次谁死皮赖脸地让我帮忙,就是韦大少给传的话吗?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一个人嘛!”颜隽影一句就把路扉给顶了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会儿事出非常,只能是拿跟稻草当拐杖使,再说咧,那小子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每次都是有打赌才去的……”路扉突然感觉是不是有些说露了嘴,赶紧打住。
“什么打赌?你说上次他去找我是你们在打赌?”颜隽影目光锐利,盯着路扉。
“哎呀,我说的啥,你又听成啥了?”路扉辩解道,“我是说,韦好古每次给我办件事情,都是要有‘人事’的,就是说,每次我都得出些血才成……”
“出血?”颜隽影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脸红了,“你,你一个男生出的什么血?”
“我是说,韦好古每次都会榨取我的‘剩余价值’,把我口袋掏空,一个子也不剩,这下听明白了吗?”路扉觉得不妥,马上改口道,“我说明白了吗?就是干甚么都要买一包云烟给那小子!”
“这样呀?那我今天是不是也让你破费了一次?”颜隽影自己乐了,“你活该!”
“你看你呀,让谁叫我不行?非得找个韦好古,这下我又得报销一盒云烟!”路扉道,“你怎么不自己去窗口那敲两下呢?”
“我当时也没打算让他叫你呀,谁知道,我过来时他就站在这里抽烟,一看见我就问,‘是不是找路扉?’我只好笑笑,他就说包在他身上了,你就在在这里等着就行。我还能怎么办呢?也算是熟人了吧?”颜隽影笑着道,“要是知道他准备敲你的竹杠,肯定不让他传话……,要不回头我赔你一盒云烟?”
“赔啥云烟呀?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呢,我又不抽烟,再说了,无功不受禄嘛。”路扉看着颜隽影道,“韦好古不是你花了一包烟雇来的吧?”
“这个思路不错,下次就这样办理。”颜隽影“咯咯咯”娇笑起来,“你的这本书真的不错,也算是有功吧,都不想还给你了!”
“那你就不用还了!”路扉做出一幅慷慨大都的模样,“好用,你就继续用吧。”
“那你怎么办?不用吗?”颜隽影笑盈盈地看着路扉,瞳孔透亮。
“我,我还,暂时用不上,”路扉看着那本《初三英语配套练习》,那本不知是谁的书,问道,“所以你今天是来还书给我的?”
“对呀,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书放到我书包里的,”颜隽影道,“到今天才抓紧时间看完的,怕耽搁你用呀!”
“你根本不用在意这些,拿着就好好仔仔细细看个够,”路扉突然把一直有意回避的话说了出来,“说老实话,这本书本来就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让我用,我就当是你的呗,那有什么分别嘛,还不都是经你的手嘛!”颜隽影笑道,“看你那傻样儿,还是那样爱较真……”
“我,我是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书,这书怎么跑到你书包里去了……”路扉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上次太急了,没事时间给你说清楚……”
“真的不是你?”颜隽影神情黯然,明显有些失望,“怎么会不是你呢?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没有开玩笑,”路扉道,“你上次讲什么书,还有什么诗,我就有些发蒙,当时太急了,还以为是我没听清……”
“那,那张纸也不是你写的?”颜隽影很小的声音问道,仿佛有些呼吸困难,类似哮喘犯了。
“什么纸?写的什么?”路扉道,“从我俩那次补课到现在,我给你写的最多的应该是几何证明过程吧?其他的,其他的,我真不擅长……”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颜隽影突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一下哭出声来,这梨花带雨的抽抽搭搭,搞得路扉无所适从。
“你,你哭啥吗?我又没欺辱你,”路扉道,“你这样,好像我惹你了似的,怎么回事儿吗?”
“你就是惹我了,上次就感觉你是在利用我,但我傻,好糊弄!心甘情愿让你糊弄!”颜隽影伤心地道,“路扉,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呜呜呜……”
看着颜隽影抽泣个不停,路扉其实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颜隽影。他口袋里甚至没有一沓面纸去供给颜隽影这时使用!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敢用手上前去扶着。心里默念,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颜隽影抽泣了半天,也不见路扉上前来安慰,只见路扉呆头呆脑地杵在原地,活生生地像一只加拿大呆鹅。
颜隽影终于“哇”的一声,哭成泪人,把那本书狠狠甩向路扉,一溜烟,跑向宿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