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上赶子不是买卖
回去的路上，周承钰开车。听到胡卫忠在副驾驶上跟老赵打电话，“喂，师傅，我去了，没什么事儿，你瞎担心什么呀。就一个大姐，跟她弟弟打架了，现在她弟弟已经走了，就算家庭矛盾吧。俩小孩看着像未成年人，也不好管，那大姐也护短得厉害，脑子不大清楚的样——”
胡卫忠话音未落，快速行驶的汽车突然刹车，胡卫忠的脑袋和手机都往前面狠狠一震。
脑袋还好，在小胡的脖子上很安然地呆着。手机却没那么幸运，摔到了座位和门之前的缝隙里。
“妈呀，我新买的iphone
12——”胡卫忠鬼叫一声，“周哥你干嘛呀”
“前面的车好像要停车，我怕追尾，保持安全距离。”
“是吗？看不出来。”
周承钰正色道，“等你以后经验丰富，就能看出来了。”
“...”
前面的车四平八稳地驾驶着，看不出司机要刹车的迹象，周承钰打方向盘，换了个车道。
胡卫忠：“...”
胡卫忠：我说错什么了吗？
后半段他都紧紧捂着自己心爱的小手机，生怕再来个急刹。不过，后半段的路况很好，下车的时候，周承钰捏了捏后脖颈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出个外勤。”
“什么外勤？最近也没什么新情况啊”
周哥清清嗓子，咳嗽一声，“一个旧案子，还有点后续细节没做完，我把痕检报告拿给一个老同事看看，看他有没有新想法。”
“能带上我吗？”
“带你干什么？我们聊的专业的东西，你听着多无聊，乖，快回去。”说着，将胡卫忠那尚未着陆的半拉屁股从副驾驶推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副驾驶的门，一脚踩着油门，又窜了出去。
如果是学犯罪心理学出身的小刘，一定会说：周哥在撒谎。可惜胡卫忠是法学出身，站在原地抠着脑壳，匪夷所思道：
今天周哥怎么怪怪的？
周承钰路过药店，买了点跌打损伤的药物，又提了个果篮。站在苏湘家门口没多久，将要敲门没敲的功夫，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正是苏湘。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周承钰先伸出手，“你好，周承钰。”
“苏湘。”苏湘的手象征性地在他的手中握了一下。很纤细的一双手，就是有点冰。
“你要出去吗？”
“嗯，是，有点急事。”
周承钰有点失望，没想到苏湘下一句话就是，“可以载我一程吗？”
苏湘在他面前锁上了门，两分钟后，坐在了周承钰的副驾驶上。
周承钰问：“着急去哪儿？医院吗？”
苏湘想了半天，道：“先带我去买点猫粮吧。”，说着，竟然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只三花小猫来，小猫看起来不大高兴，冲周承钰喵了一声，苏湘连忙用外套把它盖上。
“急着出来就为这事儿？”
“它饿了会咬我。”
周承钰没说别的，把苏湘带到了附近的兽医院，等苏湘把猫和一袋猫用品拿出来之后，他说：“苏湘，是吗？我有点事情想要请您听一下。”
“...”
“首先，你不愿意起诉自己的亲弟弟，我能理解。其次，不管你是否起诉他，你都要去法医处验伤。最后，从报案起，你就一直下意识地捂着腹部，我得提醒你，那里全都是重要的人体内脏，任何一丁点的外力击打都有可能导致脏器破裂，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别的没了，over。”
“谢谢”
“不用谢，跟我去验伤就行。”
“不用了”
“为什么？”
“我怕麻烦”
“你不怕死？”
“...”
苏湘沉默一阵，不知为何，对着周承钰这种初见的陌生人，反倒能说出来实话，没头没尾地，她说了一句，“我习惯了。”
“？”
“我说我习惯了，被人踢腹部的时候，尽量蜷缩起来，用腹肌发力，多打滚，减少正面的击打。所以我应该不会有事，挨打的经验我还是有的。”
“还有，我不去报案不是因为我不愿意起诉他，要是杀人不犯法我可以在家把他片了当肥料用，我只是...很厌倦。”
“我觉得很麻烦。”
“我觉得去报案很麻烦，我觉得去验伤也很麻烦，我觉得我把时间心血浪费在庭审上很麻烦，我甚至觉得多去看他们一眼都很麻烦。呼吸很麻烦，走路很麻烦，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事。”
苏湘觉得自己像一个炸药，已经积攒到了临界点，周承钰轻轻一戳，就炸出了一地鸡毛。
但她却没有心力收拾，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金重，捏着鼻梁，她往副驾驶倒下去，“对不起，让我缓一会。”
片刻后，周承钰道：“是我多管闲事。”
“没关系，我也好久没发疯了。”
“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了，我妈在家，我得躲着点她走，可以送我去附近的旅馆吗？”
周承钰发动了汽车，也没问苏湘干嘛要躲着她亲妈。
临行之前，苏湘道：“谢谢。”
周承钰隔着缓缓升起的车窗说，“不用谢，有事就找人民JC。”
苏湘一直到躺在酒店的床上很久。
发了一场疯，并没能让她感受到一点破罐子破摔的轻盈，反倒让她更难受了。
她有点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在床上翻滚一下，她打开了手机。未读消息六十多条，全是一个备注叫“王春红”的人发的：“你个小**
贱人
为什么故意害你亲弟弟”
“你害你亲弟弟，
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一点点家教吗？”
“贱种，当初就该掐死你”
“你怎么不去死”
“你应该去死的，你这样活着没意思。”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
苏湘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闪过，看了眼屏幕，将她屏蔽了。脸色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伤心或者难过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