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沈婆的故事

那时候的窑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做了窑姐,就要喝上一碗“孤独汤”,就在沈婆还没有从身体与心理的悲痛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老鸨便将一碗苦到心理的“孤独汤”直接在床上灌进了沈婆的嘴里,后来沈婆才知道,所谓的“孤独汤”就是一碗绝育汤,但凡女人喝了它,这辈子就再也别想有自己的孩子了。

沈婆原本想要跟随自己的母亲而去,但是那时窑子岂能轻易的让一个如花似玉刚刚赚钱的姑娘轻易的死去,他们有着无数的方法制止沈婆的死,而且其残酷程度会让人生不如死,在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甚至生死的沈婆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认命的在那座窑子里受了四年的屈辱,做了四年的头牌,也正是这四年里,沈婆攒下了改变她命运的一笔钱。

1877年,那时清政府在洋务运动的推行下一度出现了同治中兴的局面,很多有志之士也开始重新参加科举,那时洋务运动的中心并不在慈禧控制的北京城,而是距离北京最近的天津,这使得很多赶考的举子都会先聚集在天津,参加那时被誉为小科举的天津举子论。

所谓的天津举子论乃是赶考学子对于当时时政与改革发展的争论,也被誉为新思潮的启蒙,那时很多有志之士对于天津举子论的重视甚至远超与北京的科举,进而引起了固封自闭的封建统治者的打压,有时过于进步的思想还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沈婆清晰的记得那夜是个月圆之夜,没有客人的她坐在窗前睹月流泪,为自己的悲惨命运而伤心,突然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冲过来的一帮拿着棍棒的人打晕在街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书生身下流出的一滩血。

沈婆当时并未多想,便将差点暴死街头的书生给救了。为了救下书生,沈婆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这中间包括给老鸨子的保证金,那时的窑子里无论做什么都是要以金钱来论的,很多人都说沈婆傻,其实沈婆自己清楚,她不是傻,她只是认命,那些钱在她手里也毫无用处,倒是不如救了书生,也算自己积德行善了。那时的窑姐地位要比乞丐还要低等,所以并没有我们现在所看的那些所谓的青楼女子与没落秀才之间的爱情故事在沈婆的身上发生,但是却有着与爱情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发生在了沈婆的身上。

在书生走后的半年,突然一帮官兵冲进了窑子,吓的老鸨眼睛都绿了,而领头的蒋军竟然就是当初沈婆所救的那个书生。

原来这书生本是徐州人,也是三庙村地主的独子,这次天津举子论其超前的思想论断不仅使得他得到了当时正在组建北洋水师的李鸿章的注意,更是惹来清政府中保守派的记恨,所以才会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若不是沈婆相救,恐怕真的要暴死街头了。之后他得李鸿章召见,并委以重任,半年时间,竟以自己之才升人了北洋水师的督军。那时又是战争多乱的年代,家人极力反对作为家中独子的书生参军,不仅家业无人继承,就连年老的父母也无人赡养,在多次书信争论之后,书生便欺骗自己的父亲自己已经在天津成家,过几日便会将新婚妻子打发回徐州去服侍自己的父母,这才算安抚了徐州父母的担心。

那时他在天津也确实也娶了家室,而且是李鸿章亲自所做的媒,不过要让他将自己的新婚妻子发配到徐州专职的照顾老人,不要说他爱人不答应,就连他自己恐怕也难以答应,无奈之下他才想到了身在窑子里的沈婆。

沈婆被书生以妻子之名送到了现在的三庙村,成为了三庙村的少夫人,虽然说只是名义上的,但是对于沈婆来说,已经很知足了。她打心里感谢书生将她从窑子里解救出来,所以便尽最大的努力快速的融入了徐州这个特殊地域的文化与生活中,细心的照顾书生的父母,管理着家中的大小事物,乐善好施,很快便得到了书生父母与相邻的认可。

原本沈婆以为这一生这样也挺好,但是作为书生父母来说,毕竟还是想要传递家中香火,不能老是将自己的儿媳妇看在自己身边,便会经常写信给书生让其回家为家族延续血脉,书生倒也是回来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是匆匆而回又匆匆离开,几乎过不到两日,也从未跟沈婆同床过。沈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直到书生父亲大病之时,书生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回来探望,书生父母才了解实情。那时的书生父母已经与沈婆有了浓厚的感情,为了不委屈沈婆,其父母竟然以死要挟书生与沈婆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这算是上天唯一一次对沈婆公正的时候,而沈婆也以小妾的身份真正的入了书生家门!

那时书生的天津妻子其实并不接受沈婆这个小妾,但是在父母之命之下也只有被迫答应,唯一的条件便是沈婆绝不可踏入天津半步,书生的妻子从那之后也从未再踏入过三庙村半步,连书生父母的死都未来奔丧。

虽然书生是其父母相逼着跟自己完婚的,而那之后也极少再回来,但是对于沈婆来讲这已经足够,至少她有了一个真正的名分,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最后中国战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书生在天津的妻子写信告知沈婆书生战死沙场,时年40岁的沈婆在家中为书生披麻戴孝,以妻子之名安葬了书生的衣冠冢。

沈婆本想着将家中的财产变卖之后,然后交给书生在天津的妻子与孩子,自己找个可以安生之地度过余生便可,但是却始终再也未有他们的消息,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使得沈婆改变了原来的决定,这也有了今天能与土地公与土地奶奶同住三庙的沈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