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戚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说什么?”
“本王说,”施观澜无奈地看向宁戚,翡玉般的瞳孔澄澈分明,声音又略微大了些:“在等娘子给本王更衣,本王腿脚不便,此等事情自然要娘子代劳。”
“可是你明明·······”明明不是残废。
宁戚险些脱口而出,但是接触到施观澜眼神的瞬间便止住了话头。
还不能让施观澜知道自己知晓他双腿的真相,现在自己与他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自己借他逃离安平侯府,他借自己解除那人对他的怀疑之心,两人甚至连盟友都算不上。
若真让他知晓自己知道了他的惊天秘密,自己怕是明日就要曝尸荒野。
“明明·····明明可以请下人给你更衣啊。”宁戚强行转过话头,心中有些发虚。
施观澜微微挑眉,目光转向右侧方的纸窗。宁戚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发现被烛火映得明亮的窗户下方却有一小块黑影,乍一看像是窗外树丛映衬出来的影子。
然而施观澜弹了弹手指,一盏烛火瞬间熄灭,那面窗映出来的黑影形状却更清晰,隐约间,竟是一个半身的人影模样。
宁戚轻吸一口气,居然猖狂到这个地步,躲在墙角下监视。
施观澜与她交换一个眼神,接着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娘子不必羞涩,夫妻之间不分你我。”
宁戚心中哀叹,想她两世为人,还不曾为谁宽衣过呢。
做戏做全套,她认命地摇摇头,她故作娇滴地捏着嗓子道:
“夫君说的甚是,戚儿这就为夫君宽衣。”
说着,纤纤玉指便攀上施观澜颈间喜服的盘龙扣,指尖微动,一粒粒扣子便被如数解下,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一边解着,她被手下风景吸引住。
施观澜身型偏瘦,但并不是干瘦,反而如松柏般直挺刚劲,充满力量感。更别提他的宽肩窄腰,伴随着淡淡的雪松香,给人以莫名的安全感和吸引力,也是十分招姑娘喜欢的类型。
纸窗透过烛火映出两人身影交叠,如同鸳鸯交颈,令人面红耳赤。
正神游中的宁戚并未发现自己的手越来越下,直到她的手腕被一抹冰凉止住。
“可以了,再往下就不烦娘子动手了。”施观澜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清润的声音莫名带了一丝暗哑,宁戚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到了施观澜腰部的位置。
她面上大窘,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走神了没发觉而已,并不是存心。
宁戚讷讷收回手,余光瞥过纸窗,见黑影已不在,便松了一口气,招来下人推施观澜去洗漱。
终于可以安生休息了。
宁戚坐在床上,扫了一眼床铺,心中却又犯了难。
她睡哪儿?
她与施观澜虽有夫妻之名,睡同一张床铺是理所应当,但宁戚却纠结万分。
一来她不适应身边突然睡个不熟悉的男子,二来,她怕施观澜突然发难。要了她的小命。
上一世邺都第一魔头施观澜的性子,可不是她一个普通女子揣度的出的。
宁戚摇摇头,心里琢磨着是睡觉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施观澜盥洗完毕进入内阁,墨发披散,发梢还泛着微微的湿气,眼角眉梢因为热气浸染而微微泛红,瞧见的便是眼下这样一个啼笑皆非的场景。
只见女子用厚厚的被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缩在一角,呼吸声绵长。
像个虫蛹。
施观澜轻笑一声,而后唇角弧度渐收,眼中春水凝成冰。他上前,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向女子的被褥。
绵长的呼吸声微不可闻地起伏了一下。
施观澜修长的手指在被褥处轻点两下,而后推着轮椅行至窗前,推开窗,一只满身漆黑的鸱鸮飞至施观澜面前,炯炯有神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施观澜从鸱鸮的爪子处的竹管内取出一个小纸条,看过后便放至烛火处燃尽,鸱鸮飞走,他关上窗户,眼中泛着冷冽的光。
施观澜一挥袖,房内烛火瞬间熄灭。
一切归于黑暗。
次日清晨,宁戚在浮玉和沛月的呼唤声中醒来。
她浑身酸痛,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扫了一眼身边的床铺。
整洁如新,无一丝褶皱。
她一下惊醒,想起昨晚那一幕,连忙问道:
“施观·····哦不,王爷呢?”
浮玉恨铁不成钢地道:“王爷早起了,现下正用早膳呢。王妃还是快些梳洗的好,一会儿便要随王爷进宫面见圣上,若迟了只怕皇上要怪罪。”
要进宫见皇上?
宁戚猛然清醒,想必是皇上下了指令让他们进宫参拜,不然一般情况下,宫廷是不允许外妇擅入的。
想到即将要见皇帝,宁戚顿觉头痛起来。
当今圣上施子恺,乃是先帝第八子,是先帝与一青楼女子发生关系后的遗留之子。先帝一夜春宵,却不想那青楼女子已暗胎珠结,十月怀胎后在青楼里生下了这个孩子。
后来流言传出,说先帝于民间有个遗落的私生子,众百姓议论纷纷,先帝迫于压力只得派太医做滴血认亲,确认是自己私生子后将那女子与孩子接到宫中。
那青楼女子被接到后宫里没几日,便因突发急症暴毙。
施子恺也从此被寄养在先帝最宠爱的嘉妃膝下教养,而嘉妃,便是施观澜的生母。
后来嘉妃因病去世,先帝悲痛欲绝,也染上病症命不久矣,就当天下之人都以为先帝会将皇位传给嘉妃之子施观澜时,先帝却出面宣布将皇位传给施子恺。
此言一出天下人无一不震惊,而先帝宣布完继位之人后便撒手人寰,由此,施子恺登基。
而施子恺登基后可谓是无恶不作,倒行逆施。
花大笔银子只为给自己宠爱的乐伎建造奢靡的乐馆,阶梯是白玉,墙砖乃黄金,甚至连各种乐器都是请人镶满了昂贵的珠宝。
国库不堪重负,施子恺便下令加重农民徭役赋税,各地每年上贡翻倍,令百姓苦不堪言。
施子恺的暴行不止于此,他平日里以杀人为乐,上到宰相,下到普通百姓,只要他想,下一秒便血溅当场。就连他那极尽宠爱的乐伎,只因将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袖,便被他笑盈盈地拖下去活活打死。
暴虐无道,阴晴不定,便是施子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