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过你个头

只见施观澜屈指抵着下颌,一张脸在昏黄的烛火中半明半暗,眼底蕴着兴奋之色,语气却轻快:

“九牵机,服下之后平日如常人一般并无不适。但是一旦毒发,会让你五脏六腑均被绞碎一般,且伴随着目瞎耳聋,如坠地狱。”

宁戚听得冷汗直冒脊背发凉,下意识就要去扣嗓子吐出来,却听施观澜又道:

“此药入口即化,吐不出来。你知道本王太多事,本王不得不防,若你乖乖听话,此生都不可能毒发。”

宁戚凤目圆睁,自己好心安慰,还被他猜忌下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与她的咬牙切齿不同,施观澜此时的心情倒莫名纾解了不少,眼尾笑意勾出,轻轻招手如在唤一只小猫般:

“过来。”

过你个头!宁戚心中直骂人,面上却不显,咬着牙笑着慢慢挪步至施观澜身前。

只听施观澜拿出一方干净的玄帕,含笑道:

“本王脸上还有血迹,烦请娘子帮本王擦拭干净,不然若是吓到人就不好了。”

宁戚拿了帕子,不情不愿地擦拭着施观澜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纤指抚过入鬓长眉,琼鼻薄唇,流畅的线条无懈可击。

长得倒是一张好脸,只可惜人模狗样。

宁戚心中愤愤,美目里满是不甘,望着施观澜此时闭眼休憩由她擦脸的模样,又望了望手中玄帕。

不然将他捂死算了。

想到此,她停下擦拭的动作,开始认真思考用什么姿势捂死他比较好。

似是感应到宁戚心中所想,施观澜眼眸微闭,淡淡道:

“本王身边有无数暗卫,娘子还是莫要想太多的好。”

宁戚认命,老老实实地擦血迹去了。

大庆朝的规矩,男女成亲之后第三日要回女方家门拜见。

宁戚坐上马车,刚准备舒舒服服休息会儿时,却见马车帘子拉开,又进了一人,她定睛一瞧,正是施观澜。

只见他难得没有穿玄衣,而是一身月白锦袍,衣摆处以暗纹银丝绣以水波纹,衣袂飘飘并无过多装饰,但是整个人如同雨中青竹般疏朗秀雅。

难怪宁鸢心心念念皆是晋安王,这等风姿,想必是邺都女子都难以忘怀。

可惜,外表美好又有何用,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想到此,宁戚轻哼一声,扭身过去不再看他,自顾自闭眼休憩。

施观澜正在饮茶,在听到宁戚那声微不可闻的哼声之后,正慢条斯理捋茶盖的手微微一滞,而后很快恢复如常。

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清隽的面容半遮半掩,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一车诡异的气氛中,马车很快到达了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门上仍旧挂着宁戚出嫁时的大红灯笼和喜绸,在风中飘扬着,却显得有些萧瑟。

宁戚在浮玉的搀扶下了马车,望着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安平侯府,心中涩涩。

宁戚与施观澜一起进了安平侯府,宁老爷和一众人等早已在大堂等候,她快步迎上去,朝众人行了个礼

“女儿宁戚,见过爹爹娘亲。”

宁谦连忙将宁戚托起。

短短几日,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就已经成了他人的妻子,梳作妇人髻。

往后自己也不可能再护着她了,想到此,他不禁心中怅然。

“本侯参见晋安王。”

宁谦带着身后家眷连忙向施观澜行礼,施观澜面上含笑,抬了抬手,温声道:

“岳丈不必如此多礼,本王今日前来陪同娘子回门,准备了一些小礼,还望岳丈不要嫌弃。”

说完,施观澜扬手,一众小厮鱼贯而入,个个肩扛黄花梨木箱并列等候,一眼望去,居然有数十箱之多。

“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珍贵的,权当供娘子家人空闲赏玩罢了。”

施观澜勾起唇角,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宁戚,见她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倒也不意外。

“这······晋安王费心了。”宁老爷沉声道,转头让大夫人安排手下将箱子扛进库房,看向晋安王扬手:

“晋安王大驾光临,本侯想与王爷煮茶下棋,不知王爷是否得空。”

“自然,早听闻侯爷棋艺卓绝,本王也想得侯爷指点一二。”施观澜淡笑道。

说完两人便一同去了侧房下棋去了,只留宁戚在前堂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大姐姐,不知你嫁去晋安王府,王爷待你可好?”一旁的宁璇柔声道。

宁戚眼神扫过去,只见宁璇今日一身粉色纱衣,行动间恍若云霞美不胜收,鬓上簪的首饰虽不多,但个个都是顶尖精致的,尤其是那枚绯色海棠簪,更衬得宁璇楚楚可怜,娇俏诱人。

她这个妹妹,倒是在大夫人手下过得有滋有味,连容色都比往日更添几分呢。

“三姐,你也不看看她长得什么样,一毁容之女,王爷怎可能待她好,你且看着,过不了多久王爷定会纳好几门妾室。”

还未等宁戚回答,一旁的宁鸢便急急出声,言语间尽是嘲讽不屑。

宁戚转头望去,只见宁鸢穿红戴绿,发髻上珠光宝气,面上也是浓妆艳抹,仿佛是花了大力气装扮一般,只是美则美矣,却处处透着滑稽好笑。

再将她与身边仿若美得浑然天成一般的宁璇相较,高下之分立见。

原本是七分的美人,这样一比较下来仿佛就有了十分,果然是好心思。

宁戚浅浅饮了一口茶,望着宁鸢道:

“妹妹说得有理,想必妹妹这般的美人,来给王爷当妾室是最能讨王爷欢心的,不知妹妹可愿意?”

“你?!”宁鸢闻言一时恼羞成怒,宁戚竟敢如此轻贱羞辱她,这叫她怎能忍?

“大姐姐你无需装模作样,晋安王待你如何你自己心中知晓就好,任凭你如何强装笑脸,王爷都不会将你一个丑女正眼相待。”

宁鸢言语愤愤,嫁给晋安王又如何,还不是得如同奴婢般看人眼色,有什么可得意的?

宁戚放下茶盏,深觉无聊。这么长时间,宁鸢只会揪着她毁容之事翻来覆去的说,她没说腻,自己也听腻了。

“五妹不许口出恶言!”

清朗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传来,宁戚本来昏昏欲睡的眼眸瞬间睁大。迸发出一丝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