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怒叱,身着紫衣的男子大踏步走进正堂,清俊的面庞带着些微怒气,来者正是宁思齐。
宁思齐紧蹙眉头,想起自己方才听的那些言语,心里颇为不快,目光投向宁鸢便开始发难:
“五妹,平时母亲教习你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竟然对长姐口出恶言,你就不怕母亲责罚?”
宁鸢被训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中的帕子被死死绞住,面上却不敢吭声。
只因着宁思齐是家中唯一长子,以后必然会承袭侯爷的爵位。是以宁鸢敢在宁戚面前口出恶言,却不敢得罪宁思齐,毕竟以后整个侯府都是他的。
“哥哥,五妹她也是一时冲动才说话不分轻重,并不是存心的,你就别责怪了。”
一旁的宁璇见气氛陷入僵硬,连忙开口帮宁鸢找台阶下,却见宁思齐眉毛倒竖:
“你也知她说话不知轻重,身为姐姐非但不晓得好好教导训诫,反而坐视不理,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
一番话不轻不重,却是十足十的怪罪之意,宁璇听了面上不由得白了白,却还是强撑着笑脸。
宁思齐一向看不惯她,她是知道的。自己平时虽尽力讨好,却还是不敌他与宁戚自小的情谊。
想到此,她不禁咬了咬牙。
“好了,你看你回来便发这一通火,也不嫌热的慌。”
宁戚看到宁璇等人吃瘪的嘴脸,笑眯眯地开始打圆场。
她倒是不在意宁璇她们的言语,只是对宁思齐的护短颇为感动,可能是再活了一世的原因,让她对上辈子原本忽视的亲情变得更加珍惜。
宁思齐见她这样说,便也没再为难下去,反倒没好气地说:
“你回来做甚,看着你便心烦,莫不是被欺负了回来搬救兵的吧。”
宁戚噗嗤一笑,一口茶险些喷到宁思齐的衣衫上:
“见着我心烦?那你手上提着的栗子糕是喂给狗的不成。”
西街的栗子糕常常供不应求,若不是起了个大早去排队,断断不可能这个时辰就拎回来,恰巧这个又是她最爱吃的。
宁思齐被戳穿,耳尖红了红,随后装作不耐烦般将栗子糕丢到宁戚怀里:
“路边捡的,赏你吃了。”
宁戚自知她这种兄长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在意,掀开纸包捻起栗子糕就着茶品尝起来:
“你一大早就去买这栗子糕去了?”
宁思齐大剌剌坐下,灌了一口茶:“没有,还与沈兄逛了逛兵器铺,马上就是夏猎了,得选件趁手的兵器。”
听到沈兄两个字,宁戚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沈兄?”
“是啊,”宁思齐没发现宁戚的不对劲,丢了一块栗子糕到口中:“沈舒白沈兄,你不是也认识么?我还邀请他到府中做客呢,先下他应当在后园赏景。”
宁戚眉头皱紧,想起那日宝刹寺的种种事情,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在弥漫。
沈舒白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同晋安王回府的这一日到来,究竟为何?
宁戚抬眼望向宁璇和宁鸢,却见她们神色如常,并无不妥。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正值初夏,后花园中荷花池满池的荷花含苞欲放,摇曳生姿,甚是迷人。
“我方才去搬晋安王送来的物件,你猜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嘿,这有什么稀奇的,左不过是些珍稀字画,绫罗绸缎罢了。”
“那可不是,你是没见那数十箱的奇珍异宝,箱笼一打开,连着大夫人都当场惊呆了。”
“真有那么大手笔?”
“不信你去问小唐,他可也亲眼看见了,那些东西怕是让我们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
“啧啧········”
随着两个仆人逐渐走远,说话声也渐渐消失,但是这些话却被不远处的宁鸢和宁璇听得清清楚楚,宁鸢脸上妒恨一闪而过:
“三姐你听,凭什么王爷对一个丑女如此看重。”
宁璇皱了皱眉,眼中有不耐之色掠过:
“她是晋安王妃,晋安王再不喜她,外人面前总要做出样子来,才不致让人家诟病。”
“那长姐是说,我还有机会接近王爷?”
宁鸢面上一喜,脱口而出,丝毫没发觉宁璇眼底已经流露出厌恶。
“那是自然,五妹你娇俏可人,有哪个男人不会心动呢,王爷也不例外。”
宁璇掩去眼底神情,对着宁鸢柔声温婉道,宁鸢闻言便沾沾自喜起来,宁璇见她一副得意样,心中暗骂蠢货,面上却不显。
“见过宁三小姐,宁五小姐。”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望去,正是一身青衣的沈舒白。
只见沈舒白抬手作揖,俊秀的面庞含着温柔笑意,端的是一个正人君子谦谦如玉。
宁鸢宁璇也连忙屈身回礼。
“早就听闻二位小姐仙姿玉色,秀外慧中,沈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舒白温笑道,清雅文隽的一张脸不似武官的粗旷,反而更加多情小意,直看得宁鸢面上一赫,垂首含羞道:
“沈公子过奖了,沈公子才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这沈舒白长得倒是模样不错,不过只是个校尉之子,与之晋安王相差甚远,倒是可惜了。
宁鸢低眸,心中却在细细比较。到底还是只有晋安王,能够让她身份贵重,一飞冲天。
“沈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宁璇缓缓开口,眼中带了一丝莫名的暗光,似有若无地看着沈舒白。
“倒也不是要紧之事,不过方才同宁兄挑选兵器,并未得到称心之物,宁兄便邀在下前来府邸,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兵器。”
宁璇闻言,唇角勾起些许弧度,与沈舒白四目相对:
“那么,璇儿便祝沈公子能够顺利得到心心念念之物,早日称心如意。”
二人皆是会心一笑,充满着算计之意。
说完,宁璇便携宁鸢转身离去。
一阵清风吹来,裹挟着木槿花的花瓣纷纷落下,宛如一场盛大的花雨,粉紫色的花瓣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立于木槿花树下的沈舒白两指夹住一片花瓣,而后在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中,那片花瓣被指腹狠狠碾碎,七零八落地被随意抛之在地。接着一只靴子毫不留情地踩上,沈舒白的身影渐行渐远。
片刻后,木槿花树下又来了个人影,脊背挺直如青松,只是下半身端坐在轮椅之上,那道人影抬头望向层层叠叠的木槿花,只见花云之中,一点点的栗子糕碎渣从中掉落而出。
“这场戏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