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府当中,找寻着梁六郎的宋歌宋大人,并不知道。
在他走后,他手下的从九品县尉,竟然带着自己刚刚收编的天北顶尖杀手,出门逛窑子去了。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话,想必会忍不住抱着老韩亲上两口。
很简单,刚刚招安,肉身上的伤痛是小事。
想要一个人,一个称得上高手的人,彻底跟着自己搞创业。
那就必须得从心灵肉体两个层面,同时做文章。
这就是宋歌浅薄且高效的驭人之道。
梁府之中,宋歌的运气似乎不算太好。
他几乎把所有没亮灯的厢房,都走了一遍,才找到梁六郎所在。
而此时,已经接近寅时。
宋歌本可以,凭着自己高超的武艺,有恃无恐地走入梁六郎的房间。
他没有这样做。
不是恶趣味,而是宋歌犹记得,昨天下午在公堂上,梁六郎的那句“今夜好梦”。
既然如此,宋歌来是来晚了一些,接近天亮才找到梁六郎。
可他丝毫不介意,送给梁六郎一个终生难忘的“梦”。
宋歌从靴子当中取出那柄,本属于齐悲虎的短刃。
朝着梁六郎酣睡的床榻方向,悄悄靠近。
掀开床帘。
梁六郎的睡姿,跟他阴狠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梁六郎此刻的姿势,十分安详……
就像人们在棺材中,见到故人最后一面那般。
双手相叠,置于腹部。
面色平和,不磨牙,不说梦话……
宋歌将冰冷的刀刃,缓缓伸向熟睡中的梁六郎。
刀刃紧贴肌肤,刀面距离梁六郎的下巴,仅有发丝距离。
“像你这样,在一隅之地作威作福的地主老财,晚上都会做些什么梦呢?”
宋歌说话的同时,手中握着的短刃,十分平稳。
宋歌万分确定,他这句话说完时,梁六郎已经醒了!
平躺着的梁六郎,突然起伏的胸腔,证明了这个事实。
不得不说,梁六郎这个人,不容小觑。
哪怕,在梁六郎的算计中,明明应该死了的宋歌,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头。
梁六郎竟然能从熟睡到惊醒的状态中,花费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迅速调整状态。
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而且还能继续假装酣睡。
宋歌看着梁六郎此时的应对,啧啧称奇。
“你有这等心境本事,却甘心蜷曲在小小的鹿县作威作福?别装了,睁开眼聊会儿。”
宋歌说完,用冰冷的刀背,拍了拍梁六郎的脸颊。
梁六郎见自己被宋歌识破,直接睁开双眼,朝着面前的那道黑影所在的方向,转动着眼珠。
“不喊人?”宋歌笑问道。
“你都举着刀在我床边上了,我喊人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吧?”梁六郎语气之中,没有半点慌乱之意。
宋:“不错,那你猜猜,你的喉咙,还有多久会被我割开?”
梁:“我猜你不会割开。”
宋:“为什么这么说呢?”
梁:“真想杀人,是不会愿意跟死人聊天的。”
“你也就剩这点小聪明了。”
宋歌话音刚落!
嗤!
他手中的短刃,立马割去了梁六郎半个耳朵!
“啊!”
梁六郎本能地发出一身短促的痛苦,但仅是瞬间,这位锦衣玉食惯了的梁家家主,便强行收回痛呼声。
梁六郎知道,不论宋歌今晨来的目的,是不是杀自己。
只要梁家人听着动静,将自己房间围住,导致宋歌无法脱困。
要么,梁六郎被宋歌挟持着,保证对方的安然离去。
要么,自己立马就死,宋歌抓紧时间离去,怎么来的,怎么走。
前面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一旦自己被宋歌挟持走出梁府,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命还有没有,都是宋歌说了算。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将对方逼急,毕竟自己的命在宋歌手上拿捏着。
宋歌看着梁六郎,强忍痛呼的狠劲,忍不住地赞叹道:“你是个狠人啊。”
话刚说出口,梁六郎的门外就传来下人问候的声音:“老爷,您醒了么?”
宋歌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良久,梁六郎从鲜血浸染过后的被褥当中,伸长了脖子吩咐道:“还没,我再睡个回笼觉。”
“是,老爷。”
待得下人脚步声走远之后,宋歌依旧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被窝当中的梁六郎。
被割去半个耳朵的梁六郎,恶狠狠地冲着宋歌问道:“你究竟要玩哪出!”
“你都雇佣天北第一刺客来杀我了,你问我玩的哪出?”宋歌脸上的笑意更浓。
梁六郎看着宋歌近在迟至的这张脸,恨得牙痒!
宋歌脸上表情所代表的含义,对梁六郎而言,是再清楚不过的东西!
那是猫耍耗子时,独有的兴致!
这个表情,也时常挂在梁六郎的脸上!
恰如昨日下午公堂之上,梁六郎当时就是这么个表情,看着宋歌的背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梁六郎咬牙切齿道。
宋歌将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搁在在了梁六郎另一个耳朵上,笑着问道:“跟我玩硬气?真要悉听尊便,刚刚下人来的时候,怎么不让他喊人?”
梁六郎半晌没做回应。
宋歌也不着急开口。
良久。
“我输了!”
梁六郎用着一种笃定且恶毒的语气,吐出这三个字。
宋歌挑着眉,点了点头:“嗯,然后呢?”
“今日午时之前,我会召集所有士族,让他们凑足四万两剿匪捐赠,明日之前送到县衙后宅。并且在五天之后,给你提供十具尸体,作为成功剿匪的证据!”
梁六郎说出了自己认输投降,愿意付出的代价。
宋歌轻笑道:“四万两,你一个人出。要银票,午时之前送到县衙。关于崔谅之死,你得拿出一具梁姓之人的尸体出来平事儿。至于剿匪嘛……暂且不谈。”
“梁姓之人的尸体?不可能!”梁六郎竭力压低着嗓音,嘶吼道。
“你以为我在跟你讨价还价?”宋歌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的刀刃,在梁六郎的耳畔,耍了个刀花,“这是齐悲虎的贴身匕首。”
梁六郎闻言,瞳孔微缩!
他知道,宋歌既然能活着出现在他房间里,就说明宋歌没有说谎。
连天北第一刺客都奈何不了宋歌。
梁六郎如果想要活命的话,确实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别想了,就这么说定了。四万两买你梁六郎的狗命,我算赚了。看在我赚了的面子上,给你一句忠告。我升迁之前,给我老老实实盘在鹿县。如若不然,你大可试试,看看京畿梁家会不会为了你梁六郎的一条狗命,跟我这种人分个死活。”
宋歌语毕,直接朝着窗口走去。
临行前,宋歌还不忘回头望向床上的梁六郎笑言道:“这床被子还是扔了吧,不然,下人洗血被褥倒是小事,让人闻到了尿骚味……可就丢人了。”
一言既出,梁六郎整个人如坠冰窖!
是的,他被吓尿了。
心性的深不可测,有可能让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面不改色。
但身体的本能,却撒不了谎。
宋歌走后。
梁六郎一人独自坐在床榻边,怔怔出神。
他想要调整状态,忘了今晨这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噩梦”。
更想要尽快将心中的羞辱之感,强压下去。
羞辱何来?
半只耳朵没了。
被吓尿了床。
更是宋歌能杀却不杀的举动,深深刺痛了梁六郎!
梁六郎性情孤傲自负,这种情况下,他情愿被宋歌杀了。
宋歌恰好就是利用了梁六郎的心性。
从心性角度上来说,梁六郎的确是位强者。
而这种强者,哪怕遭受钻裆之辱。
只要没有死在别人的手上,就一定不会因为屈辱,而自寻短见。
拿捏梁六郎的人性之外,宋歌还不忘当着梁六郎的面,提及京畿梁家。
既是为了告诉梁六郎,自己知晓对方底细。
更是为了告诉梁六郎,在京畿梁家面前,梁六郎的生死,无足轻重。
宋歌以这种方式提及京畿梁家,难不成是为了激励梁六郎,迫使其奋发上进,在京畿梁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中,赢得地位?
或许是的。
或许不是。
宋歌的心思,没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