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传个口信

梁府。

“六哥,咱当真个山匪治住了?”

梁九郎看着眼前,满是不服气地问道。

面前的下人,就像不敢有耳朵一般,专心低头干活儿。

梁六郎的耳朵,裹着药膏,阴沉着脸,坐在场间,一语不发。

梁九郎见梁六郎不作回应,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梁六郎的身前,来回踱步。

最终。

“妈的!老子现在就去喊人去县衙,把宋歌劈了!”

梁九郎说完就准备出门。

“站住!”

梁六郎沉声道。

“六哥!”

梁九郎委实心疼自己六哥,现在这幅颓败的模样!

梁六郎在他心中,是不败战神,是运筹帷幄,偏居一隅的小诸葛!

“他是朝廷命官,你这样带人去杀宋歌,不仅我们鹿县梁家,会被朝廷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就连上家也会遭受牵连。你多大了,做事再不过脑子,我死了的话,鹿县梁家怎么办?”

梁六郎语气平稳,与梁九郎的对话,相较于往日,多了一丝耐性。

“六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不就是没了半只耳朵吗?直接杀了宋歌,省得以后夜长梦多!”

啪!

梁六郎猛地一拍桌!

“天北第一刺客都有去无回,你凭什么杀宋歌?”

梁九郎闻言,瞬间偃旗息鼓,嘴巴里的话语,却依旧不饶人:“妈的!那个什么齐悲虎,压根就不是个东西!一万两都允诺给他了,杀个山匪杀不了!浪得虚名!”

梁六郎见着眼前,仿佛永远长不大的九弟,重重地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把银票跟尸体,都送去县衙,既然认输,就要拿出认输的姿态。”

“你让四叔去!我不去!”梁九郎愤愤道。

梁六郎缓慢起身,走到梁九郎的身旁,抬手放在后者的肩头上,语气温和地说道:“老九,你要记得,你也是梁家的男人,心里不可能永远都是吃喝玩乐。不用心疼六哥,我还有后手安排。”

梁九郎闻言抬头,看向梁六郎的眼神中,满是倔强。

最终,这份倔强,还是在梁六郎厚重深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

宋歌分别给柳初一和齐悲虎,布置好任务之后。

独自一人回到了县衙。

县衙后院大树下的石桌方向,一众衙役们正在打着麻将。

见到宋歌来到此处,纷纷笑着打起招呼。

“宋大人!来玩儿两把?”

“把头!坐我位置,这一方手气特别好!”

“宋大人,在我这方,下五十文的注玩玩儿不?”

宋歌冲着众人笑着拒绝道:“不了,李华呢?”

“县丞大人在内宅办公呢。”其中一名,没有参与赌博,一直站在后院门边的衙役说道。

宋歌点了点头,指着这名搭话的衙役吩咐道:“你帮我跑趟活儿,去城外十里堡驿站,传个口信。”

“好叻!”那人一听宋大人吩咐,立马严阵以待,“口信内容是?”

“今日申时,安排五十兄弟来县衙,要看起来文静一些的,指派哪些人下山的事儿,让老二安排。”

宋歌身为山匪头子的身份,大伙儿都知道。

至于口信内容,宋歌压根不准备回避。

“好!”那人爽快地答应之后,当即转身。

“等会儿。”宋歌突然喊道。

那人立马止住身形,转过头来。

转头的这一瞬间,引入他眼帘的,是一锭足有五两的银锭子!

同时还有石桌边,打麻将的众人投来的艳羡神色。

五两银锭子,跑一趟城外十里堡。

这等肥差,让人忍不住红眼。

要知道,五两银子,相当于他们这些普通衙役,一个月的俸禄了。

领了银子的那人,喜笑颜开地冲着宋歌道了声谢之后,马不停蹄地朝着后院外的街道上奔离而去。

“把头,还有什么肥差让兄弟们干不?”

这些衙役都是老油条了,见宋歌出手阔绰,石桌边立马有人嬉笑着问道。

宋歌眉头微挑:“你想要哪种肥差?”

开口的那名老油条,继续笑道:“就像刚刚那样,跑趟路,就能挣个五两十两的活儿呀。”

宋歌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声喊道:“李华!”

宋歌从外面回来之后,在后宅当中办公的李华,一直透过窗缝观察后院当中的情形。

此刻宋歌一开口,李华立马响应:“来了,宋大人。”

“给这些兄弟们,一人发二十两银子。”宋歌指着将石桌围成一圈的众人说道。

众衙役一听此话,一个个喜上眉梢!

站在宋歌身旁的李华,则是微微躬身,将满脸的为难之色,藏在身下:“大人,还请三思。”

“三什么思?李县丞,了不起兄弟们一人分你一两,你至少有十两银子到手。”

“是啊李华,共事多年,你怎么能因为眼红,挡兄弟们财路呢?”

“快点儿吧,宋大人给的赏赐不拿,折福。嘿嘿,对了大人,你要兄弟们干什么活儿啊,给这么多?”

宋歌还未开口,李华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往账房,支取银两。

宋歌和煦笑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让你们都回家。”

“这还不简单?”

……

……

众人这才听明白宋歌言下之意!

原本坐在石桌边的,双手放在麻将上的四名衙役,如同被烫了屁股一般,瞬间起身,一本正经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人!我们错了!”

“大人!我们下次不敢了!”

“把头,饶了我们这次吧,以往玩儿习惯了。”

众衙役纷纷开口求饶。

宋歌却不以为意,冲着众人挥了挥手道:“领完了银子,回家做个老实人。往后想明白了,随时再来找我,衙役的差事不一定,但肯定能保证你们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说罢,宋歌径直转身,去往内宅。

李华也在此时,捧着一托盘,近二十斤的银子,从账房方向走了出来。

众人还想说些什么。

对宋歌更加熟悉的李华,背对着宋歌,却面朝众衙役,挤眉弄眼。

示意众人不要在这个时候,过多言语。

李华是一片好心。

这种时候,县令正在气头上。

遭受责罚的衙役们,说得越多,越是错。

言多必失,就是这个道理。

哪怕等宋歌消气之后,私底下再摆正态度,找宋歌认错。

以宋歌的心胸,可能也会就此作罢。

但这些衙役,既然会在上班时间,拿着百姓赋税而来的月俸,坐在县衙后院打麻将。

必然是不懂得这种道理的。

李华越是提醒,众人越觉得宋歌是来真的。

情绪,叛逆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涌上众人心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外面烧不着,被人栽赃陷害,就把火烧在自家兄弟头上是吧?”

“果然是匪首出身!不可理喻!”

“跟梁六郎和那些士族家主,尚且还能有商量,跟我们就玩儿官大一级压死人?”

任凭身后的衙役们如何谩骂,宋歌的脚步,自始至终,停顿都不曾有。

半刻钟之后。

李华拿着空荡荡的托盘,走入内宅办公的房间之内。

“大人,当说不说。你本就跟梁家和士族之间,把矛盾放在明面上了。这些老油条虽然起不到作用,但你若是这样将他们从衙门中遣退,他们都会害你的呀!”

宋歌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心在桌面平铺着的纸张上,写着什么东西:“你手上没活儿干了?”

李华被这句话噎得站在原地半天。

见李华久久不曾离去,宋歌再次发声问道:“你家那小子,今年十岁了吧?”

提到儿子,李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感激的神色道:“托大人洪福,犬子今年十一岁了。”

宋歌放下笔,抬头微笑着问道:“给你五百两,带着老婆孩子,换个地方活命如何?”

李华一头雾水:“大人,我是鹿县土生土长的人,根在这儿啊。”

宋歌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让李华自己去干活儿。

之前说过,李华欠着宋歌人情,便是源自此时所说,李华儿子的身上。

三年前。

李华的儿子在夜半时分,高烧不退。

寻遍鹿县所有郎中,都无济于事。

眼看小儿就要高烧惊厥休克时,恰逢五龙山匪入城,将梁家八子梁道文的尸体,扔去福淘街。

办完事后,准备驾马出城宋歌,见李华这个中年男人,一脸绝望,怀中横抱着一个半大小子,坐在街边。

立即勒马停下。

询问详情之后,宋歌二话没说,直接命人让出马匹,带着李华父子二人,去了五龙山。

山内匪众当中,有着一位医术超绝的三当家。

仅是一晚上时间,就将李华的儿子,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自此,李华便将宋歌视作救命恩人。

私底下,对五龙山匪的感观,也不同于其他大部分百姓。

甚至,闲暇时坐在茶楼里,身为县丞的李华,时不时还要为五龙山匪美言几句。

这也是李华为何,从宋歌上任之后,一直毕恭毕敬的原因。

回到自己房间当中,开始处理公务的李华,脑海中反复出现宋歌刚刚的那句,给他五百两的那句话。

他听不明白宋歌这句提点,究竟有何深意。

一直到放工,李华始终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