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筱筱心中震惊,拦着顾子翟撒钱的手,“你在干什么!”
顾子翟依旧乐此不疲地继续手中的动作,“看不到吗?我在施舍他们。”
宋筱筱内心说不出来的悲痛。
这些人大都是中年人,有些甚至胡子斑白,都是就家里的顶梁柱,却被顾子翟一个毛头小子愚弄。
顾子翟这个人,从小顺风顺水,被所有人都捧着,同理心这种东西,有钱人好像天生就没有。
宋筱筱终于忍无可忍,抓住顾子翟的手,“你够了!你这是在羞辱他们!”
顾子翟甩开宋筱筱的手,捏着她的脖颈,把她的头掰向前方,“你看,穷人连尊严都不配有,我要不给他们钱,他们有的连今天中饭吃不上。”
发动机的声音很大,顾子翟吼的每一个字都砸进她的心里。
宋筱筱空洞地望向前方,他说的确实没错,捡到了一张也许是这些人一天的工资,他无聊的消遣也能给这些人带来些收入。
顾子翟摊开手大笑,“你看我是不是大好人,宋筱筱,你可太坏了,断了他们财路。”
宋筱筱转头看着身边和顾砚清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忽然意识到,顾子翟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顾子翟了。
国外四年的生活,已经将他彻底改变了。
顾子翟似乎觉得无聊了,饶有兴味地拿出一沓钱带着些羞辱意味地拍了拍宋筱筱的脸,然后递到她手边,“你来撒。”
那些中年人见顾子翟停下撒钱的动作,纷纷期切地望向他们,有几个跪下来双手合十作祈求状,脸上带着讨好又窘迫的笑。
宋筱筱把手缩了回去,目光凶狠地瞪着顾子翟,“我不。”
顾子翟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几张A4纸,“撒一沓给一张华御的财务报表,每天都是固定的给你几张,你拿不到剩余的我就销毁。”
“怎么?你也爱钱,舍不得给他们?”见宋筱筱还是不为所动,顾砚清加重了语气,“快点,不然我把报表销毁了。”
宋筱筱咽下了一股气,颤抖着手,轻飘飘地撒出几张。
那些人又涌了上来,笑得纯良,“谢谢姑娘。”
宋筱筱就像被凌迟一样难受,这些朴实的人似乎看不出来自己的行为是在羞辱,又或是根本不在乎尊严。
他们对钱的追求只是想把日子过下去。
顾子翟还是不满意,推了她一把,“撒高点。”
宋筱筱已经不在意旁边的顾子翟对她是如何刁难,满心满眼都被占据,眼角沁出泪花,自言自语地说道,“对不起。”
顾子翟来了兴致,捏着宋筱筱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你对不起什么,你就和这些贪婪的人一样,一样的下贱。”
宋筱筱没有反抗,泪水顺着脸颊流到顾子翟手上。
他说的没错,从虐.待她的养父母家跑出来的时候,她也和这些人一样,有上顿没下顿,最后被顾叔叔资助才结束了这样的日子。
如果不是顾家,她或许也该是这群人中的一员。
今天顾子翟又将她的伤疤揭开,她才发现,从前那些颠沛流离的经历根本没有放过她。
顾子翟感受到手上宋筱筱的泪水,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样。
他突然失去了兴致,烫手似地撒开宋筱筱的脸,嫌弃地将手上的泪水擦在宋筱筱衣服上,“难看死了,别哭了,滚吧。”
宋筱筱擦了擦眼泪,将手里的没撒完的钱放在顾子翟旁边的座位上,动作迟缓地打开车门。
漆黑的夜晚,繁华的街道只有环卫工人在默默劳作。
她慢慢走到和顾砚清约定的地方。
顾砚清穿着黑色大衣,身姿英挺秀拔,不知道等了多久,正靠在车身上抽着烟。
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眉眼立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顾砚清见宋筱筱来了就熄灭了烟头,转身打开了车门,面上没什么情绪,淡淡吐了两个字:“回家。”
宋筱筱先前一直还能控制住的情绪在见到顾砚清的时候彻底崩盘,一直压抑的情绪就像海浪一样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顾砚清察觉到她没跟上来,转过身,语气有点不耐,“你又要闹什么?”
宋筱筱却突然上前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
顾砚清有些意外地看着死死抱着自己的宋筱筱,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解开大衣,将她包进自己怀里。
一直盘旋在心头那股气也随着她的主动靠近的动作散了。
算了,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他将人搂紧,彻底妥协了,“怎么就穿这么点,冷不冷?”
宋筱筱的头一直不抬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顾砚清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一抬手就摸到了满手眼泪。
他很了解宋筱筱,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会这样哭。
顾砚清顿时戾气四起,捧起她的脸问道:“谁欺负你了?”
冬日凛冽的风吹得宋筱筱的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嘴唇,嘴唇也有些干裂,就像路边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顾砚清心揪起来,语气急切地:“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如果真有人欺负宋筱筱,他想他会毫不犹疑的将那人碎尸万段。
宋筱筱用力吸了吸鼻子,没说什么。
她不奢望顾砚清为自己做什么大义灭亲的事,能无条件向着她的,除了已故的父母,只有她自己。
她擦干了眼泪,硬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到以前没有家的日子。”
顾砚清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抬手把宋筱筱按进怀里,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脑勺,声音低哑温柔:“不用去想以前的事,筱筱现在是有家的人。”
听到这话,宋筱筱心里像扯开了一道豁口。
她和顾砚清结婚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有了归宿,可是三个月后,那个家就要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她有家吗?
她想,顾砚清这种从小就在名利场里长大的人,应该不明白家的含义,家可不止是她在顾宅的那一间屋子。
宋筱筱不去想刚刚那些事,只是贪恋地埋在顾砚清的大衣里,感受着他的体温。
就让她最后再做三个月自欺欺人的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