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玛瑙手钏

虽知宋侧妃并不会善罢甘休,可萧倾城没想到这么快。

方才回来歇了会,才喝了药便听见屋外婢女传话,侧妃身边的栀子前来。

闻言,蕊心的神情却比萧倾城的神情还夸张,但仍小心翼翼的询问其意见,“姑娘可要见?”

“让她进来吧。”她倒是想知道,又是什么事情要来找她。

得到通传,栀子手中捧着一个质地精美的檀木盒子走进来,一见萧倾城便笑意盈盈的附身一礼,含带歉意的说:“先前是我家侧妃不知姑娘是王爷贵客,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这是宫中赏赐的玛瑙手钏,我家侧妃心表歉意,特来送与姑娘,还望姑娘收下。”

说罢,栀子将手上的盒子打开,一串鎏金手钏上镶嵌着几颗圆-润硕-大的朱红色玛瑙,在光影下熠熠生辉。

看起来成色极好,还若有似无的萦绕着香气。

“这玛瑙被浸泡香汤中足有三年,戴在手上增添香气,姑娘笑纳。”栀子眼含笑意。

蕊心虽心有不悦,但也不便出声。

萧倾城不知宋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今寄人篱下,也不好不给面子,嘴角撤出一抹笑,侧头对蕊心说了句“收下”后,又对栀子道:“替我多谢你家侧妃了,不知者无过,想来你家侧妃也是担心王爷,还望侧妃心中不要多想。”

见萧倾城愿意收下,栀子脸上的笑便再也抑制不住,连连道谢:“多谢姑娘谅解,奴婢一定回去告诉侧妃。”

出了凌轩阁的院子,栀子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随即心中冷笑,高高兴兴的回去复命了。

而屋内的主仆二人却是另一番景象。

蕊心不解,“姑娘这真是原谅侧妃了?侧妃这般对您,您还愿意收她的东西。”

“若是我今日不收,你觉得她明日还回来吗?”萧倾城漫不经心的反问,将盒子打开,香气扑鼻而来,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拿起手帕捏起手钏,放置手心细细观察。

玛瑙她不是没见过,可这般带有如此浓烈的香气的玛瑙属实是她孤陋寡闻了。

蕊心瞬间反应过来,侧妃不会善罢甘休,今日若是不收她的殿下,明日指不定又要送什么来,还不如一次性打发了,省得日后几次三番的上门。

“姑娘看这手钏是有何不妥吗?”见萧倾城看的如此仔细,蕊心也好奇起来。

根据萧倾城以往的见识,确实是不知道这东西有何怪异,但心头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于是将东西重新放好,递给蕊心,“你拿去外面的医馆瞧瞧,记着,切勿让侧妃的人瞧见。”

知道有问题,蕊心不敢马虎,抱着盒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急急忙忙的就离府。

玉淑院中,眼瞧着栀子回来,宋乔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她收下了吗?没有疑心什么吧?”

栀子掩唇一笑,“侧妃放心吧,那些个乡巴佬能见过什么呀。奴婢一说是宫里的赏赐,就忙不迭的收下了。”

说罢,主仆两人笑得前仰后翻,不可开交。

“果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如此倒也省了本侧妃一桩心事了。”宋乔端坐着,端起手边的一盏茶,细细品了一口。

一旁的栀子连声附和,“侧妃好计谋。”

午后时分,蕊心带着手钏匆匆赶回,踏入门前有驻足犹豫。

听见了门口的声响,萧倾城瞥见门口身影,便喊了声,“蕊心?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姑娘。”蕊心下意识的回了句,只好走进去。

见她回来,萧倾城放下手中抄写的佛经,问道:“这手钏可有什么问题?”

蕊心摩-挲着手里用手帕包着的手钏,心中愤懑,“大夫说,这玛瑙是空心的,里面含有极大的麝香,还是雄鹿麝香,若是长期戴在手上,便会不孕,甚至可能会伤及性命。”

“奴婢实在是没有想到侧妃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这般法子都会被她想到,更没想到她会如此明目张胆。”

萧倾城虽然心中有设想过会是剧毒一类,可真听见是麝香也不免觉得心中后怕。

看来,此处当真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玛瑙本就不常见,带有香气的玛瑙更是凤毛麟角,若非是姑娘心思细腻,怕是真要中侧妃的计了。”

这等好物本就甚少,有的人更是穷极一生都不曾见过一面。

蕊心对萧倾城的身份更加疑惑了。

她先前倒是猜测到萧倾城可能是燕国望族的千金小姐,可如今看来是位郡主也不为过。

“罢了,将东西收好,咱们不用便是。”萧倾城继续低头抄写佛经,看起来满不在乎。

这让蕊心有些吃惊,不敢置信的问:“姑娘不跟王爷说吗?该是要告发侧妃,让王爷做主啊。”

萧倾城手上一顿,墨从笔尖聚集流下,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一处墨点。

看着纸上的污渍,她终是放下了毛笔,侧头问:“我是何等身份去告发侧妃,你家王爷事务繁多,还是不要让这等小事去烦心了。把东西放好就行了。”

“我这儿的佛经要抄完了,你再去帮我拿几本来。”

说罢,她重新铺开新纸,两耳不闻窗外事。

见此,蕊心有口难言。

王爷对姑娘的态度大家都是有眼可见的,可到底是没个身份在府中傍身,这样的关系属实有些尴尬。

但既然姑娘不愿多生事端,蕊心也不能私自做主,只好顺从。

待蕊心走后,萧倾城看向窗外,四方的屋檐框出四方的天,仿佛还身处在往日宫殿中,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如今她能做的只有为亲人抄写佛经,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今夜,萧倾城早早睡下,宁静的面容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可眉间的一抹忧愁却是怎样都化不开。

梦回那日宫变,公主殿内满是血迹,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娇弱的女孩儿身着月白色纱衣,看着眼前景象手足无措,惊慌的要冲出去寻父王母后。

跑出大殿就被王兄拉着手,扯到暗道门口,王兄眼含热泪的将她推走,她哭喊着,耳边的一切声响都变为虚无。

只见一把长剑穿过王兄胸膛,王兄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她身前,空中还仿佛带着王兄最后那句“活下去”。

床榻上的少女双眼紧闭,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殷红的朱唇不断呢喃着。

床帏外守夜的蕊心听见了些动静,隔着床帏轻声呼喊,“姑娘您醒了?”

“姑娘?”见萧倾城不应声,蕊心掀开床帏一角,却发现此时的萧倾城已经满头大汗,嘴里还念念有词。

“王兄,不要留下永宁一人,王兄……”

“父王,母后,不要走……”

少女带着哭腔和哽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更加清晰。

蕊心身形一顿。

她,原来就是在燕国的唯一一位永宁公主。

如今被赵卓追杀的,最后一位公主。

得知这个消息的蕊心心中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