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条件

“人哪有不怕死的,您这么说,可是抬举臣女了。”夏卓殊趁着陆南瑾手上力道松了些的时机,赶忙吸了一大口气,随后不疾不徐道:“只是臣女死了,皇上身边就少了一个尽忠之人,岂不是很可惜。”

陆南瑾笑了,似乎是在笑夏卓殊的不自量力,“就你?”

“蝼蚁虽小,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夏卓殊抬眸跟陆南瑾对视几秒,底气十足,“试试嘛,左右臣女就在皇上眼皮底下,若您的失眠症没有得到改善,再杀臣女也不迟。”

难怪这家伙如此暴戾,任何一个长年累月睡不好觉的热,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知道朕失眠?”陆南瑾很震惊,但更多的是好奇。

“您自己告诉臣女的。”夏卓殊双手一摊,一双大眼睛无辜又委屈地望着陆南瑾,“皇上,臣女呼吸有点困难,要是闷死了,可就不能回答您的疑问了。”

陆南瑾看着夏卓殊,只觉得对方复杂的神色中藏有一丝鄙夷,仿佛在说:既然不想杀我,又何必虚张声势?

“说。”的确在虚张声势的陆南瑾,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

这样有趣的小女孩,杀了,未免太可惜。

“中医有望闻问切四种诊断方式,皇上的情况很严重,一眼就能看出来。”夏卓殊淡淡一笑,简明扼要道:“皇上天生有胆寒之症,总要辅以汤药才能过活,然而是药三分毒,若再被有心之人刻意加重剂量,便更会毒上加毒,终不得解。”

根据原主记忆得知,陆南瑾年少登基,虽为至尊,然而朝政皆掌握在太后和摄政王手中,太后并非陆南瑾生母,虽然精心养育多年,在外人看来也总是母慈子孝,可内里存的什么心思,外人也无从得知。

这久治不愈的病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陆南瑾没想到夏卓殊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由蹙眉:“你当真懂得医术?”

“略知一二。”夏卓殊并未闪避陆南瑾的目光,反而开门见山道:“臣女跟皇上一样父母双亡,虽有祖父疼爱,可祖父年事已高,三五不时的病着,终究也是有心无力,所以,臣女想求皇上庇护,勉强保得一条命罢了。”

她初来乍到,必须要寻一个靠山,陆南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呢?”

“竹茹15钱,仓术15钱……”夏卓殊如闲话家常般道出一个药方,随后轻笑道:“这味药只当是臣女的见面礼,皇上若觉得有效,再答应臣女的要求也不迟。”

陌生人突然示好,任谁都会有所怀疑,更何况这个示好的人还是个只有十岁的黄毛丫头,然而夏卓殊胸有成竹的眼神,却让陆南瑾有种莫名的心安,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然后呢?”

“臣女自会为您定制药方,调理身体之余祛除残毒,只不过……诊费有点高,还请皇上准备好足够的银钱。”

诊费?

陆南瑾笑了,第一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跟他要钱,还要他多准备点儿。

“贵有贵的好处,您以后会明白的。”陆南瑾淡淡一笑,“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女先行告退。”

待夏卓殊出了偏殿,陆南瑾沉默片刻,扬声道:“天宸。”

暗卫天宸跟在陆南瑾身边多年,很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当即回禀道:“主子,属下已经将药方记下,自会拿去核验,另外,会派天新,天齐暗中盯着夏小姐。”

陆南瑾微微颔首:“很好。”

他自幼时便失眠梦魇,多年来从未睡过一个好觉,陆南瑾信口胡说还好,若当真仅凭一个方子就能帮他把多年顽疾治愈,倒真真是十分可疑了。

所以,无论怎样,这个人都得盯紧了。

从偏殿出来,夏卓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后背和掌心里都沁满了汗珠。

陆南瑾最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要处置谁从来不需要理由,还好她也足够特立独行,这才勾起了他的好奇,暂时逃过一劫。

只不过,以后又要解决林氏母女,又要应付这位难缠的小皇帝,日子可是不轻松。

前世做医生够劳心劳力的了,没想到这一世更惨。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总结出来的,果然都是至理名言。

出了皇宫,才知林氏和夏千语已经带着领完罚的夏千巧回府,只留下一辆破旧的马车等着夏卓殊。

马车并不算高,无奈夏卓殊如今这副身子实在太小,她身边又没有侍女,只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一路颠簸着往回走。

忠勇公府跟皇宫的距离并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刚跳下马车,还没跨进大门槛,就见一个嬷嬷远远迎了过来,看似恭敬,实则皮笑肉不笑地行礼道:“三小姐,夫人请您去主院一趟。”

官宦世家等级森严,夏卓殊虽然父母双亡,却也是长房唯一嫡女,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而这嬷嬷却堂而皇之地称呼她为三小姐,排在二房的夏千语和夏千巧之后,这便是明目张胆的僭越了。

看来原主的确太好性儿,才纵了这帮不知深浅的奴才。

夏卓殊冷哼一声,巴掌已是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去的太过突然,直打的那嬷嬷呆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捂着脸恨恨道:“三小姐,您发什么疯要打奴婢!”

“本小姐打你是为了你好,再这般不知尊卑满口胡扯,本小姐立刻禀了祖父,把你一家老小全部发卖出去!”

那嬷嬷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夏卓殊所指的尊卑是什么意思,这本是林氏授意,且已唤了三年,根本没觉得哪里有错,她想要辩驳,然而对上夏卓殊冷厉的双眸,只觉得莫名瑟瑟发抖,只得暂时按耐住,再次道:“小姐请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等急?

她就是要让林氏等着,林氏能如何?

这般想着,夏卓殊勾了勾唇,径自往另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