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爷病了许多时日,原主每次想去请安侍奉,都被林氏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如今,是时候去见见了。
她没有父母,夏老太爷是她在这忠勇公府里唯一的靠山,有些事情,也只有当着夏老太爷的面,才好解决。
林氏一家得意了整整三年,这风光,也该到头了。
“三……小姐,您要往哪里去?”那嬷嬷下意识拦在前面,“老太爷身体尚未病愈,不宜见人。”
“见不见我是祖父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你个奴婢做主了?”夏卓殊冷冷低喝,“滚开,别逼本小姐让人把你扔到刑狱里去。”
她父母是死了,但当年大房院里的下人基本上还都在府邸里,也很尊敬她这个少主子。
以前她胆小懦弱,在林氏的严苛教导下大气不敢出,这才纵了这帮欺软怕硬的奴才,如今她硬气起来,谁敢对她怎么样?
“奴婢不敢。”那嬷嬷语气恭顺了许多,人却像堵墙似地分毫不让,“如今二夫人掌家,就算您要去看老太爷,也该跟夫人说一声,这才不违孝道。”
古人极重孝道,一顶犯上不敬的帽子扣下来,有理也要变成没理,夏卓殊微微蹙眉,正犹豫间,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女孩躲在不远处的墙角,目光怯怯却满是疼惜地看着自己。
凭着原主的记忆得知,这个小女孩正是她之前的贴身丫鬟桂儿,前些日子被林氏以懒怠的名义发落到伙房去了。
真是个没用的,连自己的丫鬟都保护不了。
“走吧,本小姐回头再向祖父请安。”
夏卓殊悠悠缓了语气,趁转身的瞬间飞快朝桂儿使了个眼色。
如果记忆无差,那丫头是个聪明伶俐的,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若是不能……夏卓殊抬眸往巷口处看了看,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浅笑。
“小姐快些,别让夫人等急了。”
夏卓殊一记寒刀眼扫过去,那嬷嬷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打过的脸,不敢再说话了。
哼,夏卓殊冷笑。
原本还不打算这么快对林氏动手,可既然她自己急着作死,就却之不恭了。
国公府邸很大,七拐八绕总算进了林氏所居的盛锦院,一路进了正厅,只见林氏正端坐在上首,许是庶出的缘故,她的长相跟太后并不十分相似,只依稀能看出些许影子,却也存了几分贵气,只是此时此刻,那张容色艳丽的面庞阴沉如冰,描绘精致的眼眉间怒意升腾。
看来,夏千巧伤的不轻。
夏卓殊心知肚明,却偏要在林氏伤口上再撒把盐,“二婶,您的脸色可不太好,是担心巧妹妹被打残废了么,不会的。”
想着娇滴滴的宝贝女儿被三十大板打了个半死,林氏就恨不得扑上去往夏卓殊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上狠狠抽几个耳光,但到底自矜身份,只冷呵道:“跪下!”
呵,这点小挫败就忍不住了?
夏卓殊心里冷笑不止,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不仅没跪,反而自顾自寻了把椅子坐下,“二婶惩罚人也得有个由头,殊儿犯了什么错要跪呢?”
林氏没想到短短两个时辰不见,夏卓殊便如吃了熊心豹子胆那般判若两人,心中怒气更甚,可既然打定主意责打夏卓殊给夏千巧出气,自是想好了说辞,只冷斥道:“不顾规矩在宫中随意乱跑,明明怕狗却要去招惹,以至于闯出这样大的祸端,难道不该罚么!”
“的确该罚。”夏卓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二婶既然明白,就不该为巧妹妹被太后娘娘责罚而大动肝火,知道的以为您心疼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太后娘娘不满,心生怨怼呢。”
凭她林氏会信口胡扯颠倒黑白,难道她就不会么?
“一派胡言!”见夏卓殊不仅不认错,反而三言两语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林氏气的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也不愿再多废口舌功夫,只低喝道:“来人,给我打!”
“谁敢!”夏卓殊刀锋般的目光冷冷扫视一圈,“本小姐是忠勇公府嫡长孙女,除了老太爷之外,身份最尊者,谁敢动本小姐!”
“你个小贱人说什么!”
林氏握着茶杯的手指隐隐发颤,夏卓殊竟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公然忤逆她的权威,若不狠狠教训,以后她这个当家主母,便全然无威信可言了。
不打也得打了。
这般想着,林氏面色更沉,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决绝的冷意,“给我打!”
夏卓殊是长房嫡女,细论起来身份自是比林氏还要尊贵,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还在“鸡窝”里,那些下人自是更听林氏的话,动作粗暴地把夏卓殊按到地上就要打。
眼见棍子就要落下来,夏卓殊本是能躲开的,然而隐隐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心念一转,生生受了这一下。
“唔……”大爷的,用个苦肉计真是不容易,太疼了。
打下一板,眼见第二道板子就要落下,须臾间,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先一步传入耳中,“老二家的,我把殊儿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么。”
额?
林氏神色一震。
自三年前夏卓殊父亲夏明远战死疆场,夏老太爷老来丧子心神俱伤,从此便三五不时地病着,几乎没再跨出过院子,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该死的,竟让他看到这一幕。
林氏到底是一府主母,稍稍慌乱后很快镇静下来,起身要去搀扶夏老太爷,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推拒后,也不着恼,只垂眸道:“父亲,大哥大嫂去的早,只留下殊儿一个女儿,儿媳是为了她着想才会严加管教,若一味地宠溺放纵,对她又有何益处?”
林氏不是傻子,知道适才那番场景已然入了夏老太爷的眼,若一味否认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给自己树立一个严母的高大形象,就算夏老太爷有所不满,也只会认为她是心急之下下手重了些,而不能说她故意苛待夏卓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