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住客们的探讨

又有人提出异议,“别急着走,一走反而不好,如果那位倪先生真有个三长两短了,店家也只能报巡捕署,巡官到来,肯定要对全体住客进行审问的,而如果谁恰恰这个时候走了,岂不反而给巡捕怀疑上?要是被当成嫌疑人那就麻烦了。”

灰长衫朝这个人伸伸大拇指,赞赏地说:

“这位仁兄才是明理之人,的确,我们现在不能走,一走等于告诉人家咱们是害怕了,是因为心里有鬼才跑了,巡捕反而会盯上你。反正我们也没做啥,无非是住个店,堂堂皇皇,就大大方方留下来,让巡捕问好了。”

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大家的情绪也都安定下来,就等着店主上楼看过,万一倪先生没事,那就虚惊一场,也就用不着多心了。

但等了好一阵都不见店主下来。

有人纳闷了,问店小二,你家主人怎的不下来,在楼上搞什么名堂,他到底看到倪先生是死是活?

小二本是留在店堂侍候各位的,只好放下手中的茶盘,沿着楼梯往上走。

但当小二才走到楼梯一半,就见店主王德宝匆匆下来了。

王德宝往堂屋中间一站,两眼发直,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喂,店家,你怎么啦,说话呀。”饭铲头朝着他催。

皂衫汉帮腔,“对呀,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干吗直眉瞪眼的,变哑巴了?”

“他……他死了……”王德宝总算吐出这一句。

店堂里的气氛似乎轰一下,直接降到冰点。

皂衫汉噌地跳起身,嗓子像是炸雷一样,“这个啥先生……倪先生吧,怎么真的死了?你没有看错?”

“唉,我哪敢看错唷,我刚才听陆先生说倪先生好像死了,我根本就不相信,倪先生应该才四十来岁吧,身体又这么壮,怎么会突然死了?正像大家怀疑的那样,我也认为可能倪先生只是睡得比较沉,睡相又不太好,看上去就像死了,所以我亲自上楼去看看……”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还噜嗦啥,直接说,看到倪先生怎么个死法?”皂衫汉急急催问。

王店主喘了两口气,定定神说:“死了就是死了,没气了。”

“真死了?”

“真死了,不相信,你们自己去看看。”

一些听着的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饭铲头看着灰长衫说:“老兄,你的话真那么准,真的出事了。”

灰长衫问王德宝:“既然你一看就知道倪先生是真死了,那你在上面呆了这么长时间又是为什么?”

王德宝用手拍拍胸口,干咳几下,有气无力地说:

“我这人,遇上点急事就容易犯病,差一点,刚才我在楼上就晕过去了,心跳得像要从嘴里扑出来,我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喊也喊不出,还以为自己要栽了,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有了精神。”

“原来你是受了强烈冲击,吓坏了呀?”饭铲头说。

“是呀,你们大家想想,谁碰上这种事,能不慌呢,我慌死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德宝说着说着就用衣袖抹起了眼泪。

大家一阵沉默。

皂衫汉一看这样子,立刻就火了,责怪起店主来,“喂,老板,事情既然出了,你店里都死了人了,你怎么这个熊样,光顾着哭,难道就不抓紧时间想办法吗?”

王德宝茫然地问:“想办法?什么办法?”

“你糊了?你店里出人命了,难道不去报告吗?”

“报告?向谁报?”

“咦,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当然去巡捕署嘛。”

王德宝似乎如梦初醒,慌忙点头,“对对,你这位爷说得对,我都弄迷糊了,都不知道要赶快报巡捕署,这种事怎么能拖着呢……”

王德宝就叫过小二,叫他快到巡捕署去报,就说咱店里有个住客突然死去,请巡官前来调查。

小二正想出去,被一个人叫住。

正是灰长衫。

“请等一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德宝点头,“当然能讲,请先生讲讲吧。”

灰长衫却似乎有些犹豫。“我也想听听各位的意见,如果各位觉得我不应该多嘴,那我还是不说为好,因为这里除了店主和小二,其余全是住客,出事的是店里,死的是住客,我们这些住客有没有资格讲话,我也确定不了。”

皂衫汉不耐烦地嗨了一声:“你也这么不痛快,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可以说话,关键还是怎么来把这事处理好。”

“我正是这样想的。”灰长衫说。

“那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别磨磨蹭蹭的了。”皂衫汉催促。

灰长衫略吸一口气,似乎将思路理清了。

“各位,我们住在悦进客栈,没曾想今天却出了意外,有个住客死了。目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倪先生是因什么死的,大家可以设想一下,等小二去报告了,巡捕署会来人进行调查,那么,他们对我们这些住客,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肯定是怀疑呀。”饭铲头说。

其他住客也完全同意。

只有店主王德宝摇着头说:“不一定,不一定,倪先生如果是自己死的,巡官怎么会怀疑上大家呢,对不对?”

灰长衫说道:

“巡官来后会怀疑所有的人,在倪先生的死因搞清楚以前,肯定不会放我们任何人走的,而店主和小二更可能被直接叫去详细询问的。我们这些住客呢,也不能走了,要留下来配合调查。”

“可是,这事明明跟咱们住客无关,巡官有啥道理这么做?”皂衫汉表示不服。

灰长衫苦笑笑:

“这只是咱们住客的说法,但巡官自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先得把事情定性下来,到底是个意外呢,还是个案子,先得有个可靠的核定,认为可以放我们走才放,认为不可以放就不会放,那怕我们受委屈也不得不留下来,接受调查。”

“那你的主意是什么?”皂衫汉问。

“我的想法是,别急着去报告,而是先将倪先生的死亡原因,作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样做是为什么?”饭铲头问。

“当然是先搞清他的死亡原因,如果倪先生就是得急病死的,那就是属于他自己的原因,跟店主和小二,跟我们这些住客全无关系,这样再去报告,等巡官们来了,问起我们来,我们心里有个底,也不至于慌死,回答起来也会顺利,不会被他们认为是疙疙瘩瘩,答非所问。”

皂衫汉两手拍了一下,赞赏道:

“这位长衫老兄果然高明,你这话说得非常到位,现在事情都出了,咱们最好争取主动,如果能尽快将倪先生的死因搞清了,那就掌握主动权了,当巡官向我们各位作询问时,我们就能做到对答如流,从容不迫,而不至于因吞吞吐吐,或都言不由衷而引来巡官更大的怀疑。”

饭铲头站起来,连连点头:

“仁兄所言极是,巡官来了,如果对咱们作询问,而我们一问三不知,或者茫茫然不知所措,就会让巡官更疑惑,怎么这里死人了,你们明明就住在这店里,居然对事情什么也不清楚?于是怀疑我们就是在故作掩饰,好像我们一个个都在演戏,他们就信不过我们了。”

听着的人有赞同的,“对,如果我们知道了倪先生死于什么,那我们也不用担心巡官问我们时态度怎样,他们即使很严厉,咱们都不用怕的,但如果我们不知倪先生死因,在巡官面前我们就会六神无主,容易显得可疑。”

灰长衫的观点得到这么多人的首肯,明显有些亢奋。

他的目光投到殷瑞身上。

殷瑞一直在静心地倾听,一句话也没说过。

“这位小兄弟,你也是住客,你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呢?”灰长衫问道。

总算有人想起他来了。

殷瑞赶紧站起来解释:

“我只是个学生,啥也不懂,你们各位大叔大哥都是走江湖的,我只能静心聆听你们的高见。”

“高见不敢当,本来我们这些人能同住一家店,就是缘分,现在出了件事,我们更属于一伙的了,大家都要有看法就提,有观点就说,有主意当然更好,我们的目的,就是尽量减少这事对咱们的影响,大家说对不对?”

殷瑞不得不表个态,说完全同意长衫大叔的建议,还是先搞清倪先生的死因再报案。

小二却提出一个关键问题:“可是倪先生的死,谁能看得出是啥原因呢?”

皂衫汉问店主:“老板你见多识广的,而且你上楼也看了很长时间,依你看他是死于什么?”

王德宝胡乱摆手,“我见多识广只是接待来客比较多,东南西北的客人都接待过,可我又不会辩人死因。”

“那你认为,什么人才可以识出来?”

“应该郎中才可以吧。”

一提到郎中,大家似乎恍然大悟。

皂衫汉就向大家问着:“谁是郎中?是郎中的就站出来吧,现在需要你出个力了。”

可是没有人站出来,大家都在面面相觑。

灰长衫看着殷瑞问:“小兄弟,你说你是学生仔,那你是读啥专业的?”

“师范学院。”

“你们的课程里有没有医术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