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史署长驾到

陆先生摇了摇头,“那我不清楚,我没有问过他,他也没有跟我讲过。”

“那就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倪先生会喝酒但不是每餐必喝,二是倪先生平时从不喝酒。”

这时皂衫汉有些忍不住了,叫道:“别去管他会喝不会喝,小兄弟你还是说下去吧,你认为他是喝过酒的吗?那又怎么样?难道他是自己醉死的?”

殷瑞分析道:“如果倪先生喝过酒,他醉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陆先生说看见倪先生昨天晚饭没喝酒,这不能证明倪先生在夜里是不是喝过,万一倪先生晚饭时节因某种原因不能喝,但当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时就喝了呢?”

皂衫汉问陆先生,你有没有在夜里见到他喝?陆先生说我们各自回房间,我哪知道他夜里喝没喝。

这反而证明殷瑞的说法是对的,陆先生与倪先生隔着走廊,倪先生如果在房间里喝酒,陆先生不可能闻到,倒是相邻的才可能闻到,因为上面是串通的。

但据两位住在倪先生左右房间的住客都说没闻到酒气。

饭铲头立刻说道:“这好办,问一下王老板,倪先生在夜里有没有向你要过酒菜?”

“没有。”王德宝说。

“既然没向店家讨过酒,他肯定晚饭以后没有喝。”饭铲头似乎能肯定了。

但殷瑞另有考虑,说:

“不一定是当晚要酒,也不一定要向店家要,会不会是他自己带了的呢,酒装在瓶子里,只要放在兜里,别人也看不出来,又不是大件的物品,你们没看到他带,不等于他就没有带着。”

皂衫汉同意这个说法,说他就是经常装一小瓶酒放在兜里随带,时不时掏出来喝上一口,又解渴又解乏。

倪先生可能也有这习惯,只不过倪先生从不在人前喝,有可能一个人时喝。

灰长衫一扬手说:

“好,我们来假设一下,这个推测是成立的,倪先生在夜里睡觉前饮过酒的,那么小兄弟你能确定他就是醉死的吗?如果你的推测是有足够可靠性的,那么一会儿等巡捕署来人,咱们就把这个观点摆出来。”

殷瑞心想果然如此,你们自己不作结论,只需要我作,哪怕我是胡诌的,你们也认了。

这个结论就是你们的挡箭牌吧,足以让你们在巡捕官面前周旋一阵了。

但这个结论是我作的,最终巡官是要追到我头上来,如果这个结论不对,巡官会不会怀疑我在故意搅混水,制造烟雾?

假如巡官认为倪先生有他杀迹象,那肯定就对喝酒喝死的结论产生怀疑,对作了这个推测的人深为重视,他们有可能就把目光盯在我身上了。

所以殷瑞还得作一下声明。

“各位大叔大哥呀,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并没有认定倪先生是醉死的,甚至我不认为倪先生喝了酒,一切都在推测中,还有好几种死亡可能性存在呢。”

皂衫汉立刻问:“还有哪种,说来听听。”

“倪先生也许是病故的,大家可能都知道,得了痨病,常在夜里睡觉时发热,倪先生长得挺白,发起热来就脸皮发红,看起来就像喝了酒,其实是肺痨烧红了脸而已。”

饭铲头认为有道理,“这我得承认,我有个姐姐就是得肺痨死的,临死前两颊都红通通的,看上去还挺漂亮,但那都是假象,其实是身子里烧得厉害而已。”

灰长衫又扬起手:

“好,好好,这也是一个推论,我们不一定死咬住一个结论,大家尽量多想几个,这样等巡捕官来了,也显得我们是在认真作推理的,我们没有无动于衷冷眼旁观,而是古道热肠,既对倪先生的死表示深深的同情,也想努力搞清倪先生死亡原因,大家有什么看法尽量抖出来吧。”

但那些人看起来思维活跃,真让他们提出几种倪先生的死因来,他们根本想不出更多的来。

皂衫汉问殷瑞,“小兄弟,你肚里有什么货,尽管抖一抖,你问我们大家,那我们也讲不出多少,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殷瑞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不过可能是我太想当然,不切合实际,所以还是不说了。”

“哎,说了让我们听听嘛,咋的不说,你这不是折磨我们吗?”皂衫汉表达不满。

但殷瑞闭上嘴坚持不说了。

这另一个看法说出来,那就等于在怀疑倪先生是他杀了。

事情一定变得很复杂,所以暂时不说为妙。

灰长衫见殷瑞不说了,也就作了总结,扬扬手对大家说:

“现在我们都知道倪先生的死况了,倪先生死在他的房间里,是躺在床里的,没有流血,没有外伤,脸色还粉红色的,好像喝过酒一样,也好像是得了肺痨。好了,一会儿巡捕官来了,我们就这样说吧。”

皂衫汉对王德宝说,店家快去报告吧。

王德宝就叫小二快点去跑一趟。

然后王德宝对大家说,现在既然小店里出了个大事,还望大家不要悄悄离去,做做好事,免得少了一位爷,到时巡官来了追问不休,我店家也不好交代。

皂衫汉瞪着眼,呲牙咧嘴:“谁还敢跑,谁还愿意跑,明明自家没事,一跑可能就摊上事,傻的呀?我们决不会跑的,相信各位老兄也不会跑。”

众人纷纷表示不跑。

但看得出许多人还是比较不安的,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巡官来了会有什么看法?

巡官的观点至关重要,如果倪先生被定为醉死或病死,那跟大家无关,大家无事。

如果定的不是自己死,那就事大了,各位可能都要摊上麻烦。

麻烦是大是小,谁说得准呢。

特别是王德宝,更是惴惴不安,他把殷瑞拉到里间,悄声问:

“殷哥儿,你真的没法认定倪先生是不是病死的吗?”

殷瑞反问:“倪先生刚住店时,你有没有看出他像有病的样子?”

王德宝点着头,“确实看出来他好像不是很壮实,但也没料到他会一下子暴亡了,这不是连累我吗?”

“既然你早看出他有病的,那一会儿巡官来了,你要把这个情况提一提,这样巡官对倪先生的身体状况也有个准确预估。”

这话好像提醒了王德宝,他连连夸奖殷瑞想得周到。

正在说话,听到外面有人在冷冷地问:

“这里出了什么事?”

王德宝一惊,说声巡官来了,忙向外走。

殷瑞也跟了出去。

只见门外已经站了一排巡捕。

有个长官身穿巡捕制服,头戴六角硬帽,腰里束着皮带,雄赳赳地跨进门来。

殷瑞惊讶,此人正是史炎。

店堂里的住客有认得的,低声向旁人介绍,这位是史署长哎,没想到署长亲自上门来了。

殷瑞赶紧的,就尽量把头低下,躲在身材相对高大的皂衫汉身后。

是故意不让史炎看到吗?看到了又怎样?

连殷瑞自己也讲不清原因,可能是他对史炎有点怵吧,总感觉那双犀利的眼睛特别刺人。

何况此时的史炎皮带上挂着枪匣,盒子枪的枪把上系着一段红穗,拖下来显得很漂亮,但那是枪穗,旁人看着并不赏心悦目只会心悸。

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根橡皮棍子。

那威风,真是凛凛,气场爆棚,一下子将整个店堂霸了。

灰长衫等人刚刚还在高谈阔论,此时就全都像一群寒鸦,缩首缩脑了。

史炎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几下。

王德宝赶紧点头哈腰:“史署长,您亲自来了?”

“什么叫亲自呀,我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接到有人报案,带人来调查,不是很正常吗?”

史炎的口气相当平淡,没有咄咄逼人,但这种淡很大程度上是冷淡,没有一点温度。

随即问王德宝:“刚刚有人去巡捕署报案,说悦进客栈出了一个凶杀案,真有此事吗?”

王德宝大惊,慌忙两手乱摇,“不是不是,这儿没出凶杀案,没有哇……”

“那你的意思,报案的人说谎了,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却说成有凶杀案,那个报案的是什么人?”

“那是本店的店小二。”

“可我不认得他,你店里的小二不是叫农松吗,报案的并不是他呀。”

“哎,确实不是农松,农松因有事辞职了,这个是我新招的,他叫二林。”

史炎皱了皱眉头,“原来你这儿换人了,难怪今天跑来报案的自称是你店里的小二,我不认识,还以为是冒充的。这个二林比起以前的农松来,又怎么样呢?”

“差不多吧,农松挺勤快的,二林也不笨,都是机灵。”

史炎嘴里哦了一声。

殷瑞发现史炎若有所思,不由暗想,史炎究竟在想什么呢?他好像对两个店小二有不同的看法?

接着史炎对二林说:“根据你的报告,我带人前来勘察现场,按照规定,这都是要作记录的,你的名字要登记在册,你真名叫什么?”

“二林。”

“没有姓吗?”

“我姓二。”

“什么,姓……二?”史炎的口气夸张地拉长,嘴巴张得能寒进两个包子。

眼睛里却绿荧荧的要冒出火来。

“喂,王老板,你招的什么帮工啊,还说他机灵,我看这人脑袋有毛病吧,竟然自称姓二,是不是店小二就姓二?你叫他二林他就姓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