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盼朝王德宝投去不满的一瞥:
“应该知道他的身份吧,他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我们不是早派人来通知过,不能接待师范学生吗?你怎么敢私自违拗?”
王德宝只好亮出实话,是岑里梅帮着递话的,不然真的不收的。
顾盼盼惊讶地扬扬眉毛:“岑教管长?他怎么可能帮殷瑞递话?是怎么说的?”
王德宝指指殷瑞,“殷哥儿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殷瑞却摇摇头,不说。
王德宝只好讲了一遍。
顾盼盼将目光对着殷瑞问:“你是什么时候跟岑教管长认识的?”
“就是那天。”殷瑞简单回答。
“在那天以前不认得?”
“不认识,我只听说过有关她的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
“她很厉害。”
“怎么个厉害?”
“说她对学生管得紧,脾气急,说话冲,批起学生来不留情。”
殷瑞之所以显得直言不讳,就是在有意表明自己知道岑里梅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让顾盼盼别以为他会赞誉岑里梅。
顾盼盼一定会怀疑他跟岑里梅早认识,还存在一层什么关系,他对岑里梅一定充满好感,说起她一定满口好词。
而他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搅乱顾盼盼的“想当然”。
果然顾盼盼很是意外,迟疑着问:
“你既然知道她对待学生是很凶的,怎么还能得到她的鼎力支持,由她帮你物色客栈呢?”
“我也不知道。”殷瑞一摊两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因为这个话头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有缺陷的,容易让顾盼盼抓住把柄。
何况殷瑞根本搞不清岑里梅的真正意图是什么,真心帮他吗?好像有点不靠谱,她这个女子学院的教管长无缘无故的帮一个男学院的学生,难免叫人不放心。
但要怀疑她不安好心,别有企图,又拿不出证据。
在不懂岑里梅心思的情况下,最好什么都不表示,一推三不知。
顾盼盼说:
“如果她是你们男学院的管教长,不管她以前是否认识你,只要你需要她帮忙,她可能会帮,但她是女子学院的,按理跟你接不上任何关系,为什么他那样帮你?你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系?”
果然,有关岑里梅帮殷瑞的事,会引起顾盼盼的强烈质疑。
殷瑞不能作出任何说明,只能摇头,说自己也没向岑教管长提出帮忙的请求,是她自己提出帮忙的,也许只是因为我去了女子学院,她怕我留在哪个女生宿舍睡觉会带来麻烦,她只想把我撵出校,但又不能直接撵,借用了这个方式而已。
顾盼盼则意味深长地看着殷瑞,不阴不阳地说:
“女人到她这个年纪,没有儿子,可能就会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别人搞不懂,我是可以理解她的。”
女人对女人肯定理解,看来殷瑞对岑里梅的猜测有道理,顾盼盼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岑里梅是把他看成“儿子”了。
顾盼盼接着问王德宝:“就算岑教管长作了推荐,你怎么就遵守不误了呢,她的话在你眼里要胜过巡捕署的规定吗?”
王德宝连忙辩解,“那肯定不是,巡捕署的规定我怎么敢不遵呢,我是以为岑教管长帮他打招呼,是经了你们批准的。”
“你怎么断定我们批准她了?”
“因为她好像是……”王德宝略有些迟疑,“她跟你们署长是不是有很好的交情?”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交情?”
“这我不清楚,我外甥女读书时,我去看她,听外甥女说她们学院的教管长跟巡捕署关系很好,署长很卖她情面的。”
顾盼盼点点头:
“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重大秘密,我都是知道的,咱们史署长的妹妹以前就在女子学院读书,岑教官长对她挺照顾的,要说交情,就是这一层。没想到你听了你外甥女的说法,大胆加以利用了。”
王德宝嘿嘿笑了:
“岂敢岂敢,说利用了有些言重了,我是觉得,既然岑教管长跟史署长有交情,只要岑教管长提出的要求,史署长也不会为难她的,我卖个面子给岑教管长等于也在卖史署长的交情,你说对不?”
顾盼盼呸了一声:
“王老板你真滑头,也难怪,像你这样的老板如果不滑头,也做不好生意。殷瑞被你收留在此,原因是在岑教管长身上,本来这事就不计较了,可是因为发生了倪先生死亡案,这事就得挂上钩了,你们两个可别再轻描谈写啊,特别是殷瑞,你得敢作敢当啊。”
敢作敢当一词让殷瑞不快:
“我不过住了住客栈,又没有逃票,有什么事不敢当,顾巡官你的说法是不是言过其实?”
顾盼盼皱起眉头,似乎想再驳一驳,随即手掌向下一劈说:
“暂时就相信你的说法吧,我有空了再去找岑教管长,进行深层次的交流,我倒要问问她看在哪方面会帮你呢,完全是不合情理的事。”
是呀,连殷瑞都觉得不太合情理,岑里梅应该朝他耍威才对,怎么见了面还主动提出帮忙。
但既然人家帮了,何必要把人往坏处想,万一人家就是好意呢。
顾盼盼又问:“你是师范学院的学生,不住在学校里,为什么要跑到外面住客栈?”
这个问题无法回避了。
殷瑞决定说实话。
“我已经向学院请了假,不能住在学院里,只能到外面找住所。”
“为什么要请假?”
“我被人冤枉,没办法正常学习。”
但并未直接说是要搞调查的。
顾盼盼冷冷一笑,“是想独立搞调查了吧?好啊,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说好不好?”
殷瑞心里暗惊,原来顾盼盼指定他陪她上楼看现场,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顾巡官说要给我一个机会,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明知故问?”
“我真不懂,请你明白说说。”
顾盼盼指了指倪先生的尸体:
“这里发生了一个事件,这位住店的先生突然死了,但到底是个意外事件还是一个凶杀案,还未确定,我说的给你机会,就是让你来作作侦探,看看能不能将这个事件的真相搞清楚,你说好不好?”
这是什么机会?原来是顾盼盼想考一考我,是要测试一下我有没有这方面的才华。
看我有没有真正搞调查的能力吧?
你够可以的呀,猜到我想搞调查的目的只是替自己申冤,你却用另一个案子来考我,安的什么心?
殷瑞毫不迟疑地摇头,“这肯定不行!“
“为什么?”顾盼盼惊讶,“好好给你机会,你居然不要?”
“怎么说是机会呢,根本就不是机会。”
“为什么你认为不是机会?”
“因为我搞调查要找的是牵涉到我冤情的东西,而这位倪先生的死跟我的冤情毫无关联,完全是两码事,你让我去查一件跟我自己一点关系没有的事,怎么说是给我机会?反而是浪费我的时间,空耗我的精力吧。”
殷瑞的话也算毫不委婉,斩钉截铁了。
顾盼盼批评道:
“你的心思太狭隘了,先别说这个案子跟你无一丝关系,就算真的跟你无关,让你参与调查,对你也是个极好的机会,如果你真有才能,此时不发挥更待何时,你完全可以检验一下你到底何德何能,有没有搞调查的资本,这可是一块试金石,可以试出你是一块真金还是一块粗石。”
“别试了,我只是一块烂石头,这样行了吧?”
顾盼盼眼一瞪:“不行,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完全是受巡捕署监督的,对巡官的要求,你必须无条件答应。”
殷瑞只好不满地嘀咕:“明明是要我必须服从你的指挥,却说成给我一个机会,话说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
“住嘴,不许再发牢骚,现在我们要正式勘察现场,你给我集中注意力,一个好侦探需要具备哪些素质?首先就是得有敏锐而正确的观察力,其次要有强大的分析头脑,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殷瑞不吭声了。
顾盼盼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向王德宝提几个问题。
问得最多的,是三个熟住客的情况。
“倪,楚吕,这三个人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的,他们来自三个地方。”
“倪是哪里人?”
“皮望县。”
“楚呢?”
“进远县。”
“吕?”
“原桃县。”
顾盼盼停顿一下,自言自语:“这么说,他们原本是不认识的?”
“是的,他们原本不认识。”王德宝说。
“那他们在你店里住过几回了?”
“倪先生来过三次,楚先生和吕先生都是来过两次。”
“他们一来二去的,是不是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是不是有点情投意合的样子?”
王德宝微微有些不安,他要揣摩一下顾巡官说话的意思。
他已经感觉得到顾巡官对这三个人注意上了。
但这有道理吗?
为什么要把这三个人放在一起说呢。
王德宝谨慎地说:“他们三个人以前都没有相互遇上过,一个来了,另两个都不在,只有这次他们恰好在同一时间来住,肯定没成朋友,可能只算个脸熟吧,也就是来了后相互认得而已。”
顾盼盼突然用手一指殷瑞:
“你说,你跟这三人,认不认得?”
如果换了别人,被这突如其来一问会反应不过来的。殷瑞却早已有心理准备,马上把头一甩,“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