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圭在外面混几年,充其量是个游荡汉,不像钟先生加入过会道帮,练过几年拳脚,打过的架数不胜数,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洗礼。
他身上残留的多块疤,象征他出生入死的经历。一旦想拼命,那就不知道怕字怎写。
当然,钟先生还有一个重要秘密藏着,是他胆气的最大依靠,阿圭肯定没有。
再走近几步,钟先生赫然发现,这些人已经看到他们的到来,他们竟然弯下腰,每人从地上抓起一把长刀,握在手上。然后,在大门口排成两行,成喇叭形迎候他们。
长刀雪亮,寒光闪闪,这是赤裸裸的恫吓,不管来的人是谁,他们先摆出砍杀的架势,如果你是来交涉的,肯定先被吓得尿裤子。
钟先生一想,这阵势前,不宜让阿圭上前,勇气很重要,但光凭勇猛是不行的,毕竟对手是六个人,六把刀,那刀不是纸片做的,是要见血的。
不怀疑一旦交手,这些人可以把我们往死里砍。
钟先生回头把阿圭一推,对他说:“你到那边等着吧,我先去试探一下,掂掂他们的底。”
“还要掂啥个底?”阿圭似乎正巴不得钟先生阻止他,那样他就不用去直面危险了,但还是故作糊涂地问。
钟先生摆摆手,“他们有准备,我们反而不能莽撞,我先跟他们聊几句,摸摸他们是什么态度。要是能够谈判,当然最好。但要是他们来硬的,咱们再跟他们硬碰硬。”
阿圭还摆了摆姿态,不放心似的,但最终还是乖乖地往后退了一段路。
让钟先生成为孤胆英雄,阿圭面子上过不去,但在对方六把刀面前,硬充好汉也不成,打铁还得自身硬,阿圭除了流臭汗搬砖抡铁锹,哪会打架。
“阿良,你……你一定要小心。”阿圭煞有介事地关照,好像他是钟先生的奶奶。
钟先生向那个喇叭口走去,离两丈开外站住,将他们逐个打量一番。这是拿眼神较量。那六个平顶头也是虎视眈眈。
此情此景,人人眼里透着凶猛的光。真像一头头吃肉的猛兽。
钟先生开口问道:“这里,谁负责?”
无一人回答。
“让你们头头出来。”
仍无人接声。
钟先生把头一低,直直地往门里走。
总算有个人把他挡住。
“喂,你是谁呀?”此人高个精瘦,马长脸上虽不横肉块块,不过一看也是冷酷无情之辈。
钟先生说我是钟家村的,这块地是我们村的,你们怎么能随便圈起来?
“这块地,现在不是你们全村的了。”瘦子说。
“为什么不是了?”
“你们已经卖掉。”
“是谁买了?”
“钟老爷家。”
果然是被钟潜元占去了。
“我是钟家村人,我怎么不知道?”
“这我们不管,反正这块地你们村已经卖给钟老爷私人了。”
“那你们工头叫什么?叫他出来。”
“工头叫什么,不用告诉你吧。你想找他,自己去找。”
“他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
“既然你们啥都不知道,那我自己进去看看吧。”
钟先生说着往里走。一把长刀横在面前。
“老兄,你还是别没事找事了。我们工头吩咐过了,这里已经是工地,施工现场,是不准闲杂人进去的。”
“为什么不让进去?”
“为了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不用你们负责。我要找你们工头,想问问他,如果我扒了他家的祖坟,他是不是也没话可说?”
瘦子脸上掠过一丝阴狠,口气更冷了,“你果然是来找事的,我劝你还是快点滚。”
钟先生瞪着他,“想吓我?告诉你,吓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此时旁边有人早沉不住气,一个黑汉冲到钟先生面前,呲牙大吼:“去你么么的,你要再在这噜嗦,老子砍掉你的脚筋,让你爬着回去,你信不信?”
钟先生一伸右脚,“好哇,有种的,你就试试。”
那人举起刀,嘴里叫一声:“试试就试试……”用刀背向钟先生的脚背面直劈下来。
当地一声,刀背砍在石子路面上。
钟先生当然不给他砍到,抬起的脚稍稍一缩,让过砍刀,随即没有落地,顺势一脚就踢出去。
穿黑布鞋的脚尖直奔黑汉的裆部。
黑汉妈呀一声惨叫,当即扔掉刀,两手捂着裤裆跳起舞来。
霎时其余五人将钟先生围住,手里的长刀都高高举起,一场血战就要展开。
就在这时,有个人跑了过来,喊了一声:“不要动手,有话好说。”
正要动手的打手们一齐向来路望去。
而钟先生已经认出,来的是古大哥。
钟先生暗暗惊讶,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古大哥竟然显身了,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古大哥不是本村的,是局外人,却要夹进来劝架,其实很不合适,因为对方完全可能把他当成钟先生的同伙,会连他一起砍,而古大哥稍有不慎中上一刀,不是吃眼前亏了吗?
钟先生忙朝古大哥挥手:“别到这儿来,你快走……”
但来不及了,瘦子已经蹭地跳到古大哥面前,两手握刀,将他逼住。
很显然瘦子认定来者跟钟先生是一路,要来个先下手为强了。
古大哥满脸是笑,向着瘦子摆着手说:“我不是这个村里人,我是路过的,正好看到你们好像在闹不愉快,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当个和事佬。”
说着又用手指着钟先生:
“这位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心急呢,刚刚我在那边,有一群人过来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穿蓝布衣的小伙子过去,他们说是你的亲戚,担心你一个人吃亏,所以跟来了。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拿着刀呀斧头什么的,觉着他们找到这里来,一定会跟这几位好汉发生一场大斗,弄得不好要出人命,所以就把他们引到另外一边去了。我看呀,你们都在火头上,还是先后退一步,都消消气,再好好协商协商。再大的事情,也总能谈好吧。”
钟先生看出,古大哥一边说一边向他递眼神。显然是在制造台阶,让钟先生撤下去。
钟先生已经踢倒一个黑汉,占了点便宜,如果现在撤出去倒不吃亏。
而瘦子他们听了古大哥的话,也有点惊诧。
“你是说,他们来了一大群人?”瘦子问道。
古大哥笑眯眯地点点头。“你要是不信,跟我过去瞧瞧吧,他们有三十来人,都拿着家伙,看样子很冒火。”
瘦子愣了愣,放下砍人的姿势,向那些人挥挥手说:“那咱们先放过他,他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咱们得做好更大的准备。”
包围圈松开了。钟先生在古大哥眼神的示意下离开了。
走出去一段路,钟先生才问道:“古大哥,你摆那个噱头,就不怕他们识破吗?万一他们不相信,把你也当成我的同伙,对你动刀怎么办?”
古大哥似乎胸有成竹,淡淡一笑说:“我谅他们也是狗仗人势,虽然一个个拿着刀,也是看你只有一个人,但一听那边又来了几十人,当然心虚了。”
看来古大哥是个心理战高手,摸准了那些人的底气。
不过,事情并没有解决。
钟先生不服气地说:“就这么走了,我也没赢着,不行,我非得跟这群狗贼的打一架不可,至少要给他们中的一个放点血。”
古大哥哎了一声,压低声音问:“你真要让他们吃苦头吗?”
“那当然,这些狗贼的太嚣张了。”
“这很容易,不过不是现在。”
“是啥时候?”
“夜里。”
“夜里?为什么呢?”钟先生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