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傻子，做戏就做全套，季昕然眼神愣愣的站着，双手悬空不知道做什么，只好左手比六右手画圈，一副痴傻到没救的模样，比以前的季昕然过犹不及。
熟悉痴傻的模样唤醒了柳氏心底的记忆，被支配的厌恶一瞬间便被勾了出来，努力往后缩了缩，嫌弃极了。
“奶、奶奶，然儿、然儿没有不听话……守门的小哥哥不放然儿出去……呜呜呜……”说着说着张嘴就哭，手中的动作却没停，那模样还真有些唬人，“奶奶信然儿，然儿没有出门！然儿不敢……”
原本看到那张布满泪水的脸已经有些心软的柳氏，听到这句话火气又升了起来：“还说没有出门？你还会撤慌了？看来今天不用家法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不要打然儿……然儿疼……爹爹救救然儿……”
说着就一如既往地紧紧抱住了季铮元的腿，恐惧堆满了整张脸，像极了被打怕的样子。
她可还记得，小傻子之前每次被蒋姨娘一房陷害之后，柳氏是多么熟练的一次次的请家法，竹条打在身上却能疼到骨头，不会流血不会留疤，只会青一块紫一块的肿疼上好多天。
季铮元也有些不忍心，堆着笑安抚着：“母亲，她现在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何苦跟她斤斤计较？”
“不懂事的孩童？”柳氏被气得笑了出来，手中捻着的佛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她何时懂事我何时便不打她！”
好家伙，季铮元这出火上浇油搞得妙极！不愧是亲儿子，踩雷都踩得如此准确！
季昕然在心里叹气，有些同情自己的遭遇，装傻的同时还要小心提防着猪队友反踩，太不容易了。
柳氏放下手中的佛珠，拿起了手边放着的那根“家法”，恶狠狠的盯着季昕然：“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今日便……”打到你说为止。
“奶奶你不要生爹爹的气，爹爹不是故意的……你打然儿吧，然儿忍着，不要打爹爹！”季昕然慌张打断，手却死死的抱着季铮元的腿不动。
这话说的就很季昕然，转移火力掩护自己，知道柳氏要打的绝对是她，只当不知道替刚刚被柳氏“凶了”的季铮元说话，还一脸的义愤填膺。
柳氏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了的话就是变相承认了让季昕然替季铮元着挨了打，不打的话又驳了自己的脸。
场面僵持着，一心看戏的季昕心见局势不对只好自己铺台阶给大靠山下：“祖母，累了吧，喝口茶吧。”
“还是心儿懂事。”柳氏感慨了一声，将“家法”放了回去，接过茶杯饮了一口，目光又幽深的瞥了眼还坐在地上抱着季铮元腿的季昕然，心里更加不喜：“可比某人懂事多了。”
那位“某人”却没有说到自身的自觉性，用季铮元的衣服抹了脸上的泪，一脸惊喜的看着柳氏：“奶奶是不是特别喜欢懂事的人？”
柳氏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是喜欢懂事的人，但你明显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季昕然拍了拍胸口开心的跑到季昕心旁边，“四妹妹，奶奶不会罚你，那然儿就把知道的全部告诉奶奶了！”
她还特意在“全部”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听起来像极了威胁的话用天真的语气说出来，季昕心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一个像是三四岁孩童的傻子，也终究是个傻子，能说出什么？
“奶奶奶奶，你既然不会罚四妹妹，那然儿就说咯！”季昕然清了清喉咙，站直身子正了神色，颇像个正常人。
“那日然儿已经饿了好久也没人送饭，四妹妹去了小木屋，还给然儿送了一个香喷喷的鸡腿，那个鸡腿好香好香的，然儿收了鸡腿所以答应了陪四妹妹出府。”
季昕然面露向往，仿佛在回忆那日的香味。
“门口的小哥哥不让然儿出府，四妹妹就带着然儿钻了一个洞出去的，四妹妹好厉害，然而都不知道小木屋后面有个洞。”
说着还冲着季昕心竖了大拇指，其实心里却不想承认，那是个狗洞。
“外面的东西都好好看，可是然儿害怕奶奶生气，没有乱看，然儿很乖。”
是啊，小傻子虽然痴傻，心里却一直记着柳氏的话。
“四妹妹让然儿蹲着数蚂蚁，说如果数出来就让爹爹带然儿去宫宴，然而乖乖的数，可太多太多了，然儿数不过来，腿都麻了。”
季昕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数字：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二，小傻子记忆终止的地方……
“然后、然后就被撞倒了……身上好疼好疼……呜呜呜……还流血了……然儿还找不到四妹妹……然儿真没用……”
说到最后，季昕然哽咽了，从她有意识的那一刻，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傻子就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眼泪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流出来，一颗颗的落在地上，这次再也不是演技，而是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