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下防空洞的入口,还有另外一条暗道,坡度八十五度,总长度一百四十七米,总共有三段全封闭式的隧道。”
柳荫在一张地图上点了点,光芒来自一只生了锈的手电筒。
江平捋起袖子,干劲满满地笑道:“一百五十米,五分钟爬都爬过去了!还等什么,冲他娘的!”
“如果人类都是你这种头脑简单的类人猿,那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人类就已经灭绝了。”柳荫阴阳怪气地怼了两句,手指在隧道上来回滑动,“自从二十年前……准确地说是十六年前的实验事故后,就没有人再去过那个暗道了,所以谁也无法保证里面没有德尔塔虫系。”
“有就有呗,反正我有张大宝贝。”江平揉了揉张子鸣的脑袋,成功地吸引了一众嫌弃他恶心的目光。
“假设我们能成功穿过暗道,也无法保证地面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致死量的磷化氢气体,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柳荫沉声说道。
江平撅起嘴,不服气地嚷嚷道:“那就多等一会儿呗,怕什么?”
“唉……说你是类人猿都是在侮辱先祖……”
“怎么,这么多要注意的你就一口气说完呗!”江平太想给这个女人来一拳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的腿还受了伤,只好把这份愤怒通过语言表达出来。
柳荫转过身,指了指那扇把老弱病残幼封死在地狱中的门:“这栋建筑的一切材料都是由钛铌合金制作的,虽然是极耐酸性的合金,但还是会被德尔塔虫系腐蚀——十五公分,被德尔塔虫系腐蚀穿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
江平沉默了,他略微计算了一下,从德尔塔虫系入侵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也就是说,留给他们逃生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那……那就只能赌一把了。”江平说。
柳荫忽然皱起眉,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把目光挪开,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悄然闪过。
“博士,已经收拾好了,一共一千四百二十支营养膏,淡水的话……按照每人每天两升带的。”一个人走近,向柳荫报告道。
柳荫直起身,把地图收好,沉声道:“开始行动吧……最大的背包交给我吧。”
“这……这怎么行,您可是……”
“好了,给我吧,你们专心警戒。”柳荫面无表情地说道,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那个人一眼。
江平没有多在意,只是冲一边的张子鸣挥挥手:“喂,走了!”
张子鸣转过头,指着已经废弃的可控核聚变装置底座上的那行小字,疑惑地问道:“江哥,这上面……写的什么?”
“上面写着你不乖乖听话,我就把你腿打折!”江平挥了挥拳头,坏笑着吓唬小孩子。
“当它的光芒湮灭后,雨便乘着时间来到这里。”柳荫忽然开了口。
无端的寒意从张子鸣的体内钻过,分明是从未听过的话语,却像是源自上古的魔咒,轻轻擦过他的头骨,掀起一层血雾来。
“雨……是指熄天雨吗?”张子鸣问。
“谁知道呢,这是我的导师写下的,但他已经……已经死了。”柳荫脸上的阴鹜更加明显了,似乎是想急于结束这个话题,烦躁地挥挥手,“好了,快走吧……你能控制德尔塔虫系是吧?待会儿你在最前面。”
“哦……”
…………
“要开门了。”江平沉声说着,便紧了紧背上的柳开穹。
十几个枪口同时对准了暗道的入口,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把潮味锁在鼻腔里。
目光依靠昏暗的光线,死死盯着锈迹斑斑的圆门——下一秒,就可能是和死神面对面对峙。
江平额角的青筋像是暴躁的怒蛇般跳动着,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在圆门上,一声巨响,圆门轰然落地——
骤然,果冻般的黑潮铺天盖地地涌来,仿佛从深渊最深处张开的口腔,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是魔神的口臭,早已按耐不住的獠牙把闯进其中的无知者碾碎,吞咽到永不见光的地狱之中。
所有人都被吓得一颤,接连不断的枪响声灌满了耳朵,喷吐的火舌撕碎了黑暗,子弹落在黑色的虫潮中,却宛若水滴融入大海。
可预想之中的痛苦并未降临,涌来的德尔塔虫系像是随着笛声舞蹈的毒蛇,在半空中拧起诡异的舞姿,又缓缓落在两边,像是在觐见归来的神明。
德尔塔虫系散开,围绕着他们缓缓蠕动,张子鸣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纵使它们的神经结构非常简单,连最简单的恐惧都不会产生……可他就是感受到了,就像是新生的婴儿会本能地抱紧母亲般,德尔塔虫系依依不舍地围绕在他的附近,索求着大人的关爱。
“真是……不可思议。”柳荫呆若木鸡地看着这本绝不可能发生的一幕,又猛地摇摇头,“所有人,远离两侧,戴上防毒面具。”
德尔塔虫系绕开后,便露出了被腐蚀得凹凸不平的通道。
虽然德尔塔虫系只对有机物感兴趣,但它们的腐蚀性还是让暗道矮了一层……不过这样也好,爬起来也没有那么累了。
一行人顺着暗道缓慢上爬,能看出这个暗道以前是有台阶的,但是在德尔塔虫系的腐蚀下,台阶变成了一阶阶不那么明显的石头。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他们没法不恐惧,德尔塔虫系摩擦过石壁的声音,就像是舔舐过他们的头盖骨,即便通道足够宽敞,但他们还是紧紧挤在一起,生怕脚下一滑,就变成了这混账虫子的养分。
心惊肉跳地向上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江平用力推开第三扇门,德尔塔虫系也第三次绕过这些人的头顶,顺着两侧缓缓流淌下去。
“这种视觉冲击……不管看了多少遍还是觉得可怕啊……”江平倒吸一口凉气,颤声说道,“就剩五十米了,大家加把劲!”
“等等。”
柳荫忽然开了口,江平一愣,疑惑地低头看去。
柳荫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揉了揉张子鸣的脑袋,宠溺地笑笑。
“子鸣,你让左侧的德尔塔虫系让开,这里……应该有一道暗门。”柳荫轻声说着,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有些尖锐,还在稍稍发抖。
“这都啥时候了,还找暗门?”江平五官拧在一起,恨不得一脚把柳荫踹下去。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柳荫把沉重的背包都压在左肩上,右手悄悄放在了腰间。
张子鸣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这对他而言非常简单,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需要走过去,德尔塔虫系就会自动让开。
用手擦开一层黑褐色的铁锈后,张子鸣找到了一个类似于门把手的东西,用力拉了拉,却无法撼动。
“江平,你来。”柳荫说。
“你是残废了吗?行吧行吧,真服了你了。”江平嘴上抱怨着,但还是走过去,腾出一只手来回推拉,把合金门边缘的铁锈震脱落,这才把门推开了。
“好厚!好重!这得有三十公分吧!二十年了还剩三十公分?!”江平惊骇地看着门的边缘,径直叫出了声。
柳荫再次深吸一口气,睫毛轻颤着耷拉下来,她一咬嘴唇,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来,转手在柳开穹的小腿上划了一下。
血液立刻迸出,柳荫把带着血的刀用力丢在了下面的人身上,又疯了似地撞在江平身上,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张子鸣的肩膀,把包括弟弟在内的三个人都硬拉到了那个神秘的暗室中,又第一时间关上了门——
柳开穹的血里有什么?
冷却的血随着刀身滴落在那个目瞪口呆的人身上,贝塔虫系骤然升华,原本安静的德尔塔虫系突然化身为暴躁的毒牙,根本没有留给他们一丝反应的时间,便将他们尽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