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季军政吆喝了一嗓子,容老八一句话没吭,扭头就走,刚好和柳三鞭、巨鹞子同路。自家知自己事儿,容老八估摸着这警车是奔着自己来的。
“你几个尾巴都夹
紧,我先闪人咧!”容老八撇下一句话,一个加速跑,右脚在围墙上点了一下,扒上墙头,一个滚身下,消失在夜色中。
容老八落在院墙西边的包谷地理,他向前冲了几步,立马又停了下来。这里的包谷行子比较密,包谷叶子上的小刺拉得脸火辣辣地疼。跑动时包谷叶子的声响不小,刚才不注意竟然踢倒了两颗,这样下去,不是要暴露行踪吗?
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里为了防止日
本军犬的追缉,革命者大都是走水路撤退的。从这里向着流萤河走,只有几百米,容老八就把那个长把的二节棍背在以后,贴着围墙根,一路小跑。
四下看看,确定没人,他在一个满地疯长五叶地锦的地方下了河。趟着河水,一路向下游走去。任凭脚上的回力鞋湿透,里面钻进去了好几粒沙子,他也浑然不觉。
长年没有人疏浚河道,河底的网状长蔓草,把河底铺满了,如若一张湿
滑的橡皮毯子,他在河水里连打了好几个趔趄。
他甚至想起小时候听的评书《水浒传》来,据说水浒就是水边的意思,这也不是一种水浒吗?他记起《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来,那里面林冲不也是踉踉跄跄的走吗?看来英雄好汉都要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才对!
正在想着,忽然一个大趔趄,他一下扑到在河水里,这里可能是附近村民捞沙子的沙坑,他一下掉了进去,水漫过了他的头顶。
猛不防,他灌了两口水,他开始划水,三两下就游到了浅处,站起来时,浑身湿透,一阵夏夜的风吹来,搞得他浑身直打哆嗦。他已经成了落汤鸡,但那只长把二节棍还是死死地抓在手里。
去哪里呢?容老八心里开始翻腾。
对了,去下面的石桥吧,同村本门子的容建安他姨夫在下面的镇办砖瓦厂那里,或许可以去暂避一时。
最好先来一根烟暖和暖和,容老八把手伸进裤兜,烟盒和火柴盒都是湿的,打开烟盒,里面居然淌出水来,妈地,连个烟都抽不成!
“唉,那个谁,你在那里干啥呢?”背后的稻田埂子上传来一声冷森森的问话。
容老八猛一转身,那里赫然站着三个人,烟头明灭。
“哥几个这几天手头有点儿紧,借些钱花花,”一个公鸡嗓子道,“拿出来吧,省得你爷动手,自觉些!”
“想要多少?”容老八淡淡地问道,“过来拿呀。”
“嘿,你得是皮松的厉害咧?”那个公鸡嗓继续道,“还叫你爷来拿,你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自己孝敬吗?”
“我这刚才扑水里咧,手湿的很,有些滑,不好掏钱,还得麻烦几位上前来取……”容老八故意低声下气道。
“看在你乖觉,懂事儿的份上,爷今个就不收拾你咧,一会儿办完事儿,你自己跳到河里去!”公鸡嗓恶狠狠道。
“你说了算!按你说的办!”容老八继续虚与委蛇。
“走,开个张,”公鸡嗓对左右两人道,“劁野菜去,路上拾咧个南瓜么,今个还算兴着呢!”
看着并排三支烟头明灭,估摸着距离越来越近,容老八背在后面的右手突然扯出,抡圆了照着那三个的腘窝,狠命扫了过去。
公鸡嗓等三人本以为胜券在握,大模大样地来予以接受孝敬。不提防,这一下打了个正着
“哎呀,妈呀!”三人齐齐地跪在地上。
“你是谁他爷?”容老八上去就给了公鸡嗓一个大嘴巴子,“你不是逼能地很么?”
几个大嘴巴下来,公鸡嗓已经成了母鸡嗓。
“你是我爷,你是我爷!”母鸡嗓连连求饶。
“把烟拿给我抽,”容老八慢条斯理道,“好东西要懂得分享!”
母鸡嗓赶紧掏出一包烟,“是红塔山,哥,还是新的,才抽了三根!”
“给烟不给火,你玩我呢?”容老八阴森森道,“火来?”
“给,给,哥,这是打火机,也是刚买没几天,航空汽油才加满的,也孝敬哥你了!”母鸡嗓颇通世故。
“你三个腿不疼咧吧?”容老八接过烟和火,把那长把二节棍在空中舞了两下,“不疼,就站起!”
那三个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胆怯地看着容老八。
“我喊1,2,3,你们就开始往河里扑,谁慢了,我这二节棍可不长眼睛!”容老八低声道,“1,2,3……”
只听见“噗通,噗通,噗通”快速地连续三声,那三个已经没入河水。
“赶紧滚,谁慢,抓住了,给三棍!”
那水里的三个拾起身,麻利地向上游奔去。
容老八也继续下水,吸着烟,顺河而下。直到那个小石桥下面,找着一个平一点大石头坐下,容老八这才感觉小腿肚子有点疼。用打火机一照,左腿肚子上两只黄黑色的蚂蟥已经进去了一半,右腿上一个正在往肉里面钻。
也不知道是在这流萤河里还是刚才爬出河踩在稻田里,给蚂蟥侵袭了。
往年,他在稻田里干过活,也时常被这油滑有余,伸缩不定的玩意儿钻过腿,吸过血。这玩意儿,越往外扯,往肉里钻的也越起劲儿;拍打也效果不佳,惟有用火烧,片刻就自己出来了。
他打着打火机,对着那玩意儿屁股一烧,那家伙猛烈蠕动几下,就自己出来了。
容老八撕下一绺带锡纸的香烟包装内衬,把这三个蚂蟥裹在一起,用两把钥匙夹住,把打火机打到最大火,点燃了。直到闻见焦糊味,手也实在捏不住了,才罢休。
“吃老汉的血,老汉让你让永不超生!”容老八这时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他忧郁再三,还是没有去生火烤衣服。搜罗柴火,他没有那个耐性,再说了,大夏天的,一会也就干了,劳那个神干啥?如果把所里的黄皮给招引来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还是歇一会,到上面去,到砖瓦厂的门口去等容建安吧。
等到容建安已经快晚上11点了,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感觉有些黏糊糊地。
“你弄啥呢?回来的这么晚?”容老八问。
“没,没啥……”容建安尬笑道,“走,八哥,先进去……”